盛辞月看了信,悬着已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信上确实是哥哥的字迹,她认得,做不了假。
易宣良问她:“什么时候启程?”
盛辞月低着头好半晌,才别扭的说:“我……现在还不能走,我……最起码要见一见哥哥才好。”
易宣良盯住她:“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
盛辞月有些心虚:“……嗯。”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离开书院再也见不到三位好友,心里就闷闷的发堵。
她好像……不太舍得。
盛辞月手指捏住袖口,慢慢抠着上面的掐边,把线都抠开了不少,扭扭捏捏的解释。
“你看啊……我都千里迢迢跑来了,总不能……连哥哥的面都没见到吧?而且……而且尹叔叔安排我进书院也是费了一番波折的……我要是一声不响的走了,也不太好吧?”
易宣良算是听明白了。
他伸手止住盛辞月继续往下编的趋势,一本正经道:“你不必同我解释这些,你就告诉我,走还是不走?”
说到底他和盛辞月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他也没立场去要求盛辞月做什么。
作为盛扶光的好友,他只是帮忙带个信传个话而已。
该说的话,盛扶光在信里都说了。
至于盛辞月听不听劝,那就不是他一个外人该管的事了。
盛辞月被他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心中嘀咕这人怎么比哥哥生气的时候还吓人。
“不……暂时先不回去吧……”她小声的说。
“好,我知道了。”
易宣良站起来,毫不拖泥带水的往外走。
盛辞月赶紧追上去,跟在他身后送他出门。
走到大门前时,她小跑两步挡在易宣良面前,目光恳切。
“易兄……麻烦你转告哥哥,我在书院挺好,让他不要担心……”
易宣良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作为同窗,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在书院里,你的身份就是最大的隐患。”
问天书院不同于其他书院,它是陛下一手创立的。
用假身份混进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欺君。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拿来做文章,她不是那么好脱身的。
盛辞月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认真对上易宣良的视线。
“放心吧,我会好好留意寝舍的那几位……一旦他们察觉到我的女子身份,我马上就消失,绝不再回来!”
只要跑得够快,反正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想找她都没地方下手。
任谁都不会把那个上蹿下跳皮实的尹怀袖和北境盛国公府上的病秧子大小姐联系起来。
易宣良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迈出两步走到大门前,拉开门闩的那一瞬间,和站在门外的人对上了视线。
此时此刻,三个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盛辞月瞳孔巨震,只觉得脑子都空白了。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最大的威胁——
江焕。
易宣良好歹比盛辞月年长几岁,此时最先反应过来,先发制人:“三殿下何时来的?怎么也不敲门?”
江焕的笑容一如既往:“刚到门口,正准备敲门,易兄就出来了。”
他看向盛辞月:“尹兄这是家中有客?”
“额……也不是。”盛辞月讷讷上前,笑的勉强:“就……正好碰见了,叫易兄进来坐坐而已,他现在就要走了。”
易宣良也点点头:“不打扰三殿下和尹兄相聚,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向着江焕拱手行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盛辞月心里七上八下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江焕。
“三殿下……你怎么突然来了?”她干巴巴的问。
江焕转身从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她:“昨日就想来看你了,但听说你昏迷不醒,从宫里出来时天色也晚了,便没来打扰。今日特意登门致谢,多谢怀袖兄救命之恩。”
盛辞月满腹的不安被一声“怀袖兄”给安抚了下来。
听江焕这语气不像是有异的样子,而且他刚才也说了是刚到,正准备敲门,门就开了。
所以江焕应该是没听到什么关键字眼的。
盛辞月略一思索,决定按兵不动,再观察观察。
她从江焕手里接过盒子抱在怀里:“多谢三殿下关心,您来怎么也没差人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迎接呀。”
江焕失笑:“怀袖,你我同住一个寝舍,往来之间还要这般生疏吗?”
盛辞月附和着打了个哈哈,然后侧身请他进来。
江焕刚才一直站着没动,让人看不出什么。
此时一走路,才叫人察觉他脚上还有伤,行走多有不便。
身后的小厮麻利的上来扶他,盛辞月也不能在旁边干看着,于是来到另一边要扶他的胳膊。
谁知这一扶,扶了个空。
江焕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她的手,笑道:“只是伤了一只脚腕而已,又不是不能走路了。”
“哦,也是。”
盛辞月挠挠头,表示能理解。
毕竟左右两边都有人掺着,像是行动不能自理似的,怪没面子。
江焕在小厮的搀扶下慢慢走进院子,坐在树下藤椅上。
盛辞月要去泡茶,刚动了一下就被江焕拦住:“不必麻烦,我带了雪梨水。”
他说这话的同时,那小厮已经腿脚麻利的跑到马车上,拿了两个竹筒下来。
竹筒上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水雾,是一路用冰块冰着过来的,在这燥热的天气里喝着正好。
盛辞月拿了个竹筒打开尝了一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江焕这是知道她昨日喊的太厉害,伤了嗓子,所以才给他准备的雪梨水?
她好奇的看江焕一眼,后者并未解释什么,只是拿着竹筒小口小口啜着。
江焕不说话,盛辞月也不主动说。
这时候江焕如果突然问起她的父母来历或者和身世有关的一切,那基本就能确定他是听到了。
盛辞月拿着竹筒垂着眼皮,看着沉在里面的两块被熬煮成半透明的雪梨,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愈发清晰。
半晌,江焕喝完了他那只竹筒里的雪梨水,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怀袖兄发间玉扣看起来不错。”
“啊?”盛辞月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头发,“哦,这是李随意给我的。”
“随意?他昨日来找你了?”
“对啊,怎么了?”
江焕想了想,目光露出一丝了然。
“怪不得昨日出了宫他就急匆匆走了,原来是去寻你了……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盛辞月摇头,她昨天白天睡的昏天黑地的,晚上反倒是精神了不少。
李随意是晚上出现在墙头的,不存在什么打扰不打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