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明天回来,裴相宜从收到他信息的这一刻就开始期待了。
她终于理解了《小王子》中小狐狸说的那句话:“如果你说你下午四点来,从三点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
原来时间真的会因为一个人被赋予魔法,每一分每一秒都闪烁着光。
盛邵钦是隔天上午九点落地海城的,回到家后,他便约了裴相宜在海空广场吃中饭,吃完中饭,他们一起去了琥珀湖的飞行基地。
“玩过直升飞机吗?”盛邵钦问她。
“没有。”
“那今天带你玩一下。”
此时的裴相宜还没有意识到,盛邵钦说带她玩一下,是他亲自带,直到他去更衣室换上飞行夹克。
“你开?”裴相宜表示震惊。
“怎么?我不能开?”盛邵钦一挑眉,“合着全海城就一个机长呗。”
这冲鼻的醋意又漫上来了。
裴相宜瞬间了然,在这位爱吃醋的小盛总这儿,陆西洲这道坎,她还没迈过去呢。
“我可没这个意思。”
“上去吧。”盛邵钦扶住她的腰肢:“今天让你看看我的技术。”
他的技术……
这是暗搓搓又较上劲了吧。
裴相宜坐上了直升机,盛邵钦帮她系上了安全带,戴上了耳机。
她看着他熟练地操控机舱内的各项仪表和驾驶盘时,忽然想起黎晚安很早就说过,盛邵钦无所不能,会开飞机。
当时她没入心,因为没有亲眼见证过,而此刻,她正亲眼见证。
直升机启动之后,桨叶“哗哗哗”地在头顶上方转动着。
盛邵钦左手握住总距杆,向上提杆,主螺旋桨的桨叶倾角慢慢增大,直升机开始往上升。
裴相宜以为会有明显的失重感,但意外的是,一切都很平稳。
直升飞机越飞越高,也越飞越远。
盛邵钦戴着墨镜,全程专注。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的确,此时的盛邵钦能量聚焦,动作利落,整个人自带一种沉稳又深邃的魅力。
盛邵钦余光里感受到她的注视,扬唇一笑:“我知道我现在很帅,但别光顾着看我,看看风景。”
“……”
裴相宜收回目光,落向窗外。
琥珀湖真是湖如其名。
从高处往下望,阳光研开一池金墨,仿佛将流动的瞬间封存在了半透明的琥珀里,璀璨又静谧。
风拂过,碎了的琥珀又荡成星群。
“美吗?”盛邵钦问。
“好美。”
是真的好美,一种令人心醉又震撼的美。
“再看湖边。”盛邵钦提醒。
琥珀湖边,鲜花成簇,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可以明显看出来,万千鲜花摆成的是一个跳舞的人儿。
不知是怎样精心的设计,竟然连舞者旋转时裙摆的涟漪和飘逸感都完美呈现了。
“还没正式和你说一句恭喜呢。”盛邵钦回眸看她一眼,“恭喜你拿到金奖啊,裴相宜小姐。”
直升机的桨叶还在转动,满世界都是“哗哗哗”的噪音,可即便这样,裴相宜还是听到了自己鼓动的心跳,那么热烈,像是灵魂对肉体的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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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邵钦带裴相宜飞了一圈后,稳稳降落在停机坪上。
他们刚下飞机,就有观光车过来,把他们接到了琥珀湖对岸。
对岸的鲜花舞者,在陆地上看仍然很惊艳。
“好漂亮啊,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工程不小,没有三五天根本完不成。
“你去北城比赛那天。”
“你知道我一定会得奖吗?”
“得奖就是庆祝,不得奖就是安慰。”
裴相宜笑了笑:“小盛总还挺周到的。”
“那当然了。”盛邵钦靠着湖边的栏杆,把墨镜往上一推,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超绝不经意地问出那句:“对了,我的飞机开得怎么样?”
“开得很好。”
“好敷衍的回答。”
“那你想我怎么回答?”裴相宜逗他,“说你开得比陆西洲还好?”
“陆西洲单独带你开过飞机吗?”
“没有。”
盛邵钦一脸傲娇:“那有什么可比性?”
“是的,没有可比性,你完胜。”
盛邵钦像是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眉宇立刻舒展开来。
趁着自己在裴相宜心头正占上风,他又装作不经意地问出另一个问题。
“除了会开飞机,你还喜欢陆西洲什么?”
裴相宜觉得匪夷所思:“你真的想知道?”
“听听呗。”
裴相宜其实并不是因为陆西洲会开飞机而喜欢他的。
她对他的情愫,连她自己都很难标注一个真正的开始日期。
裴相宜第一次见到陆西洲,是在启梁山的公益活动上。
那天,大山里来了很多尊贵的客人,这些人衣着光鲜亮丽,镜头前一脸慈爱地看着启梁山里那些衣着破烂的小朋友,镜头一收,嫌弃和无意识的优越感全都暴露无遗。
妹妹裴胜男那时候还很小,她从没有看到过轿车,觉得新奇,就跌跌撞撞跑过去想要摸一摸车身。
可她还没有摸到车子,人就摔倒了。
好巧不巧,妹妹就摔在那些客人的脚边。
众人见这个皮肤黝黑、衣着破旧的小孩忽然摔过来,像是统一了步径似的,全员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孩子的手碰到他们,只有走在最后面的陆西洲跑上来,一把抱起了裴胜男,替她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哄她勇敢不要哭。
裴相宜在旁,正好看到那一幕。
那天的陆西洲对裴相宜而言,是带着光的。
而真正在心里开始种下喜欢的种子,是她进了陆家之后。
裴相宜原名是“裴招弟”,她其实自小就厌恶这个名字,因为她觉得“招弟”这两个字是性别、经济和文化的三重铭文,它就像是一块棱镜,折射出农耕文明对生育的焦虑,也映照出现代化进程中个体觉醒的裂痕,她不愿带着这两个将女性工具化的字过一辈子。
她对陆夫人提出了改名字的想法。
陆夫人随口一应,并没有放在心上,但陆西洲记住了,没过几天,他真的给她取了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相宜。
他说愿她余生喜乐相宜。
余生喜乐相宜。
多么美好的祈盼。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陆西洲在裴相宜心里彻底不一样了……
“等等!”盛邵钦打断了裴相宜的话,“所以你喜欢陆西洲,就是因为他给你取了个名字?”
裴相宜点点头:“因为这个名字是我新生活开始的一个重要节点,名字对我意义非凡,取名的人自然也意义非凡。”
盛邵钦绷起脸,下颔线条硬得像块石头。
裴相宜还想继续说,说后来自己如何暗恋陆西洲,陆西洲又怎么忽然对她表白的事,可盛邵钦却直接开口打断了她。
“好了,别说了。”
语气凶巴巴的,像是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裴相宜小声嘀咕:“你自己要我说的,说了你又不爱听,这不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件事之后,裴相宜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千万不要和现任谈论前任,因为不仅当下的幸福容易被过去的笔墨晕染,情绪的地雷也实在难测。
她今天就是精准踩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