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伺候唐一花喝完药后,脚步轻缓地退了出去,还没走出清莲院,就在连廊拐角撞见了一个不该在此的人。
弯月惊呼一声,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在开口之前,就听见那人冷哼一声,“看来你最近心思有些野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弯月吓得脸色惨白,立刻颤抖着身子跪倒在地上。
“老爷,奴婢没有说什么,求您明鉴啊!”
眼下还是白天,老爷一般不会这个时候来小姐的院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遂眼睛里闪烁着寒光,“还敢撒谎,我有让你告诉小姐那些事吗?”
弯月神色一震,这才想起唐遂的嘱托。
“可是、可是奴婢没有提到与您有关的事,只是说了说裴将军,他毕竟是未来的姑爷,小姐应该也会想知道与他有关的事情……”
“还敢顶嘴!我让你任何事都不必跟小姐提,你全当耳旁风了!”
唐遂抬手扇了弯月一巴掌,力道大得直接让她喷出一口来,脸颊上更是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巴掌印。
“奴婢知错了,求老爷息怒。”弯月不敢继续解释,只能低着头跪倒在地。
“滚下去,等小姐出阁的时候你再过来。”
弯月瑟缩着身子,本想直接退下,可是忽然又停下了,继续跪在原地。
唐遂背着手,一脸阴沉地看着她,“愣着干什么,还不滚下去!”
“可是老爷……奴婢要是不说一声就离开,小姐不会怀疑吗?
而且……而且小姐每日的药膳都是奴婢煮的,她怕苦,奴婢就了解药性后加了适量的糖块和蜜饯一起熬煮,她这才愿意多吃几口。”
唐遂眉心紧蹙,“谁让你做这些多余的事?她从小就吃药,哪里就有那么矫情。”
弯月苦笑着说道:“老爷,其实小姐没有您想的那么坚强,她这么多年身子都不好,还不能时常出门与人玩耍,很是可怜的。”
“哦?可怜?”唐遂的语气越发冷了,“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倒是会疼人,难道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吗?”
弯月眼神一抖,颤声道:“记、记得,是老爷您……”
“既然记得,就别再做多余的事,如果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再继续睁眼看这个世界了。”
“是、是,奴婢知道了。”
“还不滚下去处理你的伤,要是被小姐发现了端倪,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弯月低着头快步离开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清莲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一个拿着扫帚的人。
他死死握紧手中的扫帚,眼也不眨地看向连廊处。
奇怪,这位唐大人为什么要动手打唐小姐的侍女,难道她做错了什么事?
可即便是这样,一般的家主也不会自降身份,亲手去打一个奴婢,交由家中其他下人处置就好了,还免得脏了手。
可这位唐大人,好像跟外面传的不一样啊,什么老实憨厚,哪有一点跟现在的他沾边?
只可惜隔得有些远,不能凑过去听,不然就可以将消息整合好回去交给王爷了。
是了,这位洒扫家仆正是清王徐洛风派来的细作,目的就是打探唐家的消息。
可最近唐家最大的事就是唐小姐的事,听说她生了重病,时日无多了,府里经常有人悄悄议论,但是只要被抓住就要挨重罚。
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敢在府里议论小姐的病情了,甚至为了避祸,那些资历老的家仆会把粗使洒扫的伙计交给新开的婢女和家仆。
他也是好一番运作,才有了在清莲院门口洒扫的机会,不然他还不一定就能找到进入院内的狗洞呢。
看唐遂敲门进了唐小姐的卧房,家仆手里握着扫把,急得抓耳挠腮。
他想凑近偷听,又怕被武艺高强的唐遂抓住,只能抻着脖子打量。
房中,唐一花正在努力抵抗睡意。
她这两天晚上都想打开唐一叶的直播,但是艰难抵抗到傍晚,睡意就昏昏袭来。
“爹,你怎么来了?”唐一花眼睛半睁半闭,站起身要去给他倒茶。
“闺女你身子不好,还是好好坐着休息吧,爹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唐一花眨巴着眼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多半是要说她和裴际舟的婚事吧?
只是还没开口,唐遂就面色愁苦地叹了口气。
“爹,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是啊,这事对你来说确实太为难了。”
唐一花保持着天真娇憨的人设,甜甜一笑道:“爹啊,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女儿不会觉得为难的。”
唐遂眼神带着欣慰,“韵华长大了,懂事了。不过这事或许也是件好事,因为你的婚期将近,去宫宴上露个脸对你也有好处。”
“什么?宫宴?!”
唐遂安抚地笑了笑,“韵华不必担忧,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会针对一个官员之女的,而且你身子不好,这已经是京城共识了,没人会为难你的。”
“更何况英国公府的林老夫人,那位极其尊贵的荣德公主也会出席,有她在,没人会为难你的。”
唐一花维持人设,装作不安地点了点头,“既然爹都这么说了,想必这事不好推拒,既如此,那女儿当然不能让爹为难。”
“韵华,爹的好女儿,这次真是难为你了。”唐遂眼底闪烁着泪光,“你放心,等你出阁后,爹一定会好好筹谋,助你和裴际舟一起离开京城。”
“爹……”唐一花心中叹息,她一点也不明白她爹的脑回路。
为什么离了京城就会有自由?她明明在京城里也很自由。
她是个身娇体弱的闺阁女,只适合娇养在这京城的四方天地,根本没法在西北那一望无际的沙漠、草原和绿洲里生存。
好几次了,好几次唐一花都想问:爹啊,是你自己想念那里的大漠草原吧?
被困在京城无法伸展拳脚的是你,渴望去到西北边塞的也是你。
我只是你愿望的承载者,你走不了,但你体弱多病且没有任何威胁的女儿能走。
“怎么了?韵华还有什么要同爹说吗?”
唐一花浅笑着说道:“女儿只是想问问那宫宴何时开始?女儿还需做些什么准备?”
唐遂一拍脑袋,后知后觉道:“瞧我,真是糊涂了,连这都忘了说。宫宴定在三日后,这几日你先养养身子,届时出席才不会那么难受。”
“是,女儿明白了。”
唐遂满意地看着眼前姿容明媚的乖乖女,她天生一副好容貌,就算病中清瘦了也丝毫不减美色。
“真是爹的好女儿,爹不继续烦你了,你好生休息吧。”
转身离开的瞬间,唐遂眼底的笑意似被一盆凉水泼灭。
女儿长开了,越来越像他梦中的阿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