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亲爱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拿着信,缓缓坐下。
“请原谅我直到两个月后才给你回信,要知道,即便是我这般智慧聪明的人物,在孤寂四十余年,骤然面对一打空白的信纸也会手足无措。”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福克斯来到我的窗前,我甚至以为这是哪个白痴给我的恶作剧。”
“虽然在我这荒凉没有尽头的监禁中,我不是没幻想过你会联系我。”
“当然,只是幻想。”
“你知道我从不信仰梅林,正如麻瓜中有人不信仰上帝,可当看到那绚丽的金红色尾羽随洁白的雪花一起落进我这锈迹斑斑的窗栏时,我不禁在心中赞美了梅林。”
“也许你还在生我的气。”
“因为当我急切地拆开包裹时只看到十二张空白的信纸。”
“你是不知道说什么吗?我亲爱的阿不思。”
“你是想让我回答你些什么吗?我亲爱的阿不思。”
“可我翻遍包裹,甚至闻到上面淡淡的柠檬糖气息,却没发现一只羽毛笔或者一毫升的墨水。”
“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我试图让福克斯借我一根羽毛,好做一支羽毛笔,也许我可以搜刮纽蒙迦德每一处,找到一点墨水。”
“可惜福克斯不买我的账。”
“我曾靠我的舌头,我的花言巧语让大半个欧洲为我所用,看看现在,哦,人到垂朽,堂堂格林德沃连一只鸟都应付不了。”
“也许是常年苦寒的监禁让我的容貌已不复当年的魅力,我的头发开始脱落,脸上布满如树皮的褶皱和污斑,我的牙齿渐渐老化,让该死的蛀虫侵蚀(说到这,不知道你的牙齿如何了,在戈德里克山谷时,你总是喜欢往嘴里放一块柠檬糖,慢慢含着,而我总是喜欢在你咬碎最后一块时再请你分享,直到你舌尖最后一丝甜味被我吸取干净。说实话,在孤独与寂静中,望着窗外翻滚的黑色海浪与肆虐的风雪,我经常会怀念那一丝甜味。)我的身体开始佝偻,只剩一把脆骨头,因为营养不良与寒冷身上长出难看的疖子和冻伤,你看到我或许会觉得恶心,但…我不能要求太多对吗,在这里,在这个坏境,我能留着一口气忏悔已经很不错了。”
“是的,阿不思,是的。”
“我在忏悔,忏悔我的过去。”
“然而…大多时候,是在忏悔对你的所做所为。”
“啊,正义伟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阁下,这并不代表我对其他无辜的生命没有悔过之意。”
“只是,对于我来说,脑海中最挥之不去的身影总是你。”
“也许你会好奇,没有墨水和笔我是如何写下如此华丽整齐的字体,如何写满整整三张信纸。”
“亲爱的阿不思,我可能老了,但脑子还算有用,纽蒙迦德不缺老鼠,它们的毛又细又软,你肯定知道,在东方,那里的人会用它的毫毛制成一种叫毛笔的东西,毕竟你说过好多次你想去那里游玩一番,你喜欢他们的文化,真遗憾我没能陪你同去。”
“我磨掉一节床头栏,靠着那点还没彻底忘掉的炼金记忆(也许根本用不到),我将那床柱擦在床板的铁零件上一点点磨到大小顺手,这耗费了我七天的时间。”
“我细细地挑选小鼠上最好的软毛,将它镶嵌进木棍里,并试图从墙壁的石头上提取一些能当墨水的矿物,这又耗费了我七天的时间。”
“我花了二十三天的时间去练习掌控这种写字的工具,可我好像失败了,无论如何,那讨厌的毛都不能吸取我制成的墨水,它写出的字迹一点也不流畅,就像鬼画符。我想,这毛还得用其它东西处理一番。”
“我暂时没能发现改进的方法。”
“当然,我可没有在你给的一打信纸中去练习:被单,衣服,墙壁。我不能糟蹋那些信纸,万一,你只寄给我这十二张就不再寄了呢?”
“别啧舌头,阿尔。”
“这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最后,在我穷途末路时,腐烂的老鼠尸体引来了一只黄嘴山鸦--在这里你经常能看到这种禽类在昏暗的天空与风雪中飞行。”
“我给它起名欧若拉。”
“它是个可爱的小家伙,我想我的花言巧语还没有退步。”
“你肯定在想:得了,盖勒特,那只是只听不懂人话的鸟。”
“好吧,我想你说的对,但这小家伙帮我衔来亚麻草,木柴,还有夹在你包裹上那两枝漂亮的雪绒花和阿尔卑斯红罂粟,它帮了我大忙。”
“我钻木得到了火,火生成了碳,做成炭笔,我终于有了一个趁手的书写工具,一个合格的信使,在你寄来这一打空白信纸整整两个月后。”
“亲爱的阿尔,为了能给你回信我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心力与智慧,其程度哪怕当年征战天下也不曾如此呕心沥血。”
“但我说这些不是抱怨你,阿尔,这两个月是我这几十年过得最开心最满足的时光。”
“回看我的一生中,唯有在戈德里克山谷那两个月能和这一段时间媲美。”
“当然,我得重申一次——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那两个月的时光,没有。”
“我想我该停笔了,我不能把那一打信纸一下子都用光,如果可以,如果你看了这封信,请寄给我一只羽毛笔和一些墨水吧。”
“木炭真的很难用,总是没写完就崩掉,糊我一手的粉末,我得反复耐心的哄它,就像当初在谷仓里哄你让我再多来一次一样。”
“窗外再次下起了雪。”
“欧若拉将衔着包裹向你飞去。”
“我希望它的到来会让你欢欣,快乐。虽然,我更希望,在它不曾前往的那数十年里,你一直都是如此。”
“写于纽蒙迦德。”
“你的盖勒特?格林德沃。”
黄嘴山鸦欧若拉已经重新恢复精力,它蹦蹦跳跳的来到邓布利多前,轻轻地嘎了一声。
红红的小爪子扒拉着用了一半的墨水瓶,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邓布利多回过神。
小山鸦的黑豆豆眼满是无辜。
他低下头,看着信纸上出现的一处处水晕,拿手擦了擦眼睛。
邓布利多轻轻将信放在桌子上,想要提起羽毛笔在空白信纸上回信,可这飞羽制成的工具此刻重若千斤。
欧若拉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手背,催促着他快快落笔。
他望着它,轻叹一气。
停滞的羽毛笔的笔尖再次滑动起来,刷刷,刷刷…
邓布利多没有写太多,他将那一页信纸折好,放进一个木匣里。
墨水瓶再次发出哐当声。
邓布利多顺了顺小山鸦头顶翘起的绒毛:“我不会忘的。”
他将那用了一半的墨水瓶放进去,欧若拉衔着邓布利多刚刚回信用的羽毛笔,将它丢进木匣中。
那熟练的叼法不知背地里做了多少次练习,急切的模样生怕邓布利多把这个忘记。
做完这些,它便挥动翅膀催促着邓布利多包好木匣。
“别着急,欧若拉。”
邓布利多将黄嘴山鸦轻轻抱到一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金黄色包装的糖果放进了盒子里。
合上盖子,用绳子封好。
他顺了顺那黑色靓丽的羽毛,轻声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