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阳让我向陆市提要求，我确实觉得难以启齿。
没有想到，他让秦韵将富达商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又给了我。
当初我赔给老邱时，折价一千万算的，也就是说，我又成富豪了。
但是我心里高兴不起来。
看秦韵生气的样子，我知道这笔财富不接受他们不会放心的，毕竟我现在是幻星盟的人。
无论幻星盟的坛主是谁，和秦川科技从那个方面来讲，都是格格不入的。
何况我知道太多秘密了，尽管我和秦韵曾经如父子，心中对陆市的人品非常敬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
但是人呀，离开有时候就意味着人情的疏远，我的执意在他们眼里也许就是不合作。
那接下来即便对我不会怎么样，能想到的应该就是：陆天明叫停我的工作，秦韵不会再打扰我。
这不是我想要的。
何况我追查大理四爷确实需要钱，自己也急需要钱，眼下的幻星盟非常穷，跟秦川科技没法比，能给我们的报酬非常有限。
于是我说：“那就谢谢秦总，也请秦总替我谢谢陆市。”
“嗯，这样就对了，那你去吧！”秦韵点点头，神情愉悦了一点。
走廊很长，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的对话。
他说我从不为自己着想，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圣人。
我一直在为自己着想，我想要秦瑶，想扶持秦川科技壮大，我认为这就是为我自己。
他说如果我吴凌志在秦川科技，两次事故一次都不会发生。
他说得对吗？也许吧。但人生没有如果。
还说秦瑶瘦了好多，这我是知道的，她映在咖啡屋玻璃窗上倩影真确如画。
走出秦川科技大厦时，天空开始飘雨了。
细雨如丝，落在脸上凉凉的。我抬头看了看三楼那扇窗，隐约看到秦瑶的身影站在窗前。
我的心又一疼，突然有想哭的感觉，我转身走进雨中，伞也没有打。
上车后，我呆呆坐了很久，窗外的雨幕像上天替我悲伤，可我不知道感情的抓手到底在哪里。
手机突然震动，是梁队长的电话，他非常急促道：“吴总，吴总，姓文的吉普车刚才在城东‘锦绣山河’小区附近出现过。”
“好，我这就过去。”
雨越下越大，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在风雨中摇晃。
车子驶入雨幕，后视镜里，秦川科技综合楼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雨帘之后。
车窗外的龙城被雨水模糊成一片水彩画，街道、行人、霓虹招牌都融化成流动的色彩。
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梁队长发来的具体坐标和几张模糊的街拍照片。
照片中，那辆熟悉的尾号747吉普车停在锦绣山河小区外的便利店门口，驾驶座上隐约可见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
“目标已进入锦绣山河小区三小时，未离开。小区东、西、北三个出口均有我们的人，南门是封闭的。”梁队长的信息简明扼要。
我回复：“我二十分钟后到，不要打草惊蛇，等我指令。”
锦绣山河是城东一个中等规模的小区，建成于十年前，不算新也不算旧。
这里有十六栋楼，住户复杂，既有普通工薪阶层，也有租户和几个小公司办事处。
梁队长的人已经布控，但文老板是老江湖，手底下有精兵强将，肯定有自己的眼线和反侦察手段。
我的车停在锦绣山河对面街角。
我下车，撑起一把黑色雨伞，融入雨中稀疏的人流。
梁队长从一家奶茶店走出来，假装买饮料，与我擦肩时低声说。
“东门便利店二楼有我们的人，西边报刊亭也是。吉普车还在原位置，但驾驶座空了。”
“文老板本人呢？”我问。
“三小时前进去后就再没露面。我们调了小区入口监控，他进了7号楼，但具体单元不明。”
梁队长压低声音，“这小区监控很少，盲区很多。7号楼有三个单元，每单元十二层，一层两户，排查难度大。”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街道对面那辆沾满泥点的吉普车。
雨滴打在车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车辆周围没有明显盯梢的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太干净了，干净得可疑。
“让你的人撤出一半，”我做出决定，“保留两个观察点就行，其他人去外围两公里范围布控，特别是高速入口和国道交叉口。”
梁队长愣了一下：“吴总，您怀疑这是调虎离山？”
“文老板鬼精鬼精的，他在道上混了很久，不会这么轻易让我们找到他的据点老巢。”
我看着雨中静默的小区，“这辆车，这个地点，都太明显了。”
梁队长恍然大悟，立刻用对讲机调整部署。
我则走进街对面一家小宾馆，要了间三楼临街的房间。
从窗户望出去，锦绣山河全貌尽收眼底。
雨持续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下午一点，雨势渐小。
7号楼里走出一个穿黄色外卖服的人，骑电动车离开。一切如常。
下午两点二十分，一个戴红帽子的女人牵着狗出现在小区花园。
她在长椅上坐了十分钟，期间接了两次电话。
下午三点，雨停了，天空依然阴沉。
那辆吉普车仍停在原地。
我的耐心逐渐被消磨。
文老板是老狐狸，如果这真是陷阱，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调开我的注意力？
争取时间？
还是试探我的反应？
我正在思考，手机突然响起，是刘向阳。
“老大，你在哪？”他的声音有些急促。
“城东锦绣山河，哥，怎么了？”
“我码头有个朋友，发来消息，”刘向阳压低声音，“说文老板昨天在‘金鼎茶楼’出现，和他一起的还有黑豹。”
“黑豹？”
“是的！”
黑豹，云路帮头目，云路帮龙城老大，我和他有过接触，以心狠手辣着称。
如果文老板和黑豹接触，事情就比想象的复杂了，但都是云路帮的人，在情理之中。
以前，大理四爷是单线供给黑豹的，而文老板的出现，显然是想得到第一手的资源。
只不过，他玩砸了。
“具体说了什么？”
“不清楚，但他们提到‘货’和‘转移’两个词。还有……”刘向阳顿了顿，“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
“我？”
“原话是‘吴凌志那小子肯定会咬钩’。凌志，你那边是不是有问题？”
我看着窗外那辆孤零零的吉普车，突然一切都清晰了。
“哥，谢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挂断电话，我立刻打给梁队长：“让你的人全部撤离，立刻！这是陷阱！”
“可是吴总……”
“执行命令！快！”
我从宾馆房间冲下楼，雨后的街道湿漉漉的，行人稀少。
我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刚拉开车门，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秒接听。
“吴凌志先生？”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传来，语气里有种戏谑的味道，但有些耳熟。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老文。”对方轻笑一声，“哦，不对，你更喜欢叫我‘文老板’对吧？”
我沉默着，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听说你在锦绣山河等了我一整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忙活了。”
文老板的声音里满是嘲讽，“不过你也别太沮丧，至少你验证了一件事——你吴凌志在龙城的眼线还不算不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游戏才刚刚开始。”文老板的语气突然冷下来。
“秦韵当年多风光啊，龙城谁不给他三分面子？可惜啊，你站错了队，跟错了人。你以为杨笑天能护得住你？他自身都难保了。”
我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姓文的，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呵呵，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我给你个忠告吧：退出幻星盟，离开龙城，有些浑水不是你蹚得了的。”
“如果我不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文老板轻轻吐出几个字：“那你就会看到，悲剧……是怎么上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