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骗谁呢,我才不信。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要是不说,我就当不知道。
这事我不管,爱怎么怎么地。
我下班了,谁也别想找着我。”
听钟小艾这么说,祁同伟也是笑了笑。
他这招能瞒过别人,但瞒不过身边亲近的人,钟小艾也不例外。
他知道瞒不住,于是就直接凑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说:
“不是刚抓到赵瑞龙了吗?他的事情你知道,证据确凿。
不过我现在不想这么快结案,检察院那边的事情,得慢慢来。
当然,一切都得按规矩来,别让人看出破绽,明白吗?”
钟小艾听完点了点头,这种案子可不是小事。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各种关系得梳理清楚,法律依据也得权衡好。
这事急不得。
突然,她想到了些什么。
虽然不太清楚祁同伟为什么特意叮嘱这件事,但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赵瑞龙涉及到赵立春,而赵立春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她也听说过。
不过现在没证据,像这种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被打压,肯定得有个由头。
要是有了由头,那就好玩了,赵瑞龙就成了关键人物。
祁同伟这时候就是不肯让案子结了。
当初沙瑞金可是把这事直接交给了**书记**,按理说,这种事应该直接丢给检察院才对,可祁同伟却偏偏搞出了点儿妖蛾子。
这可不是什么巧合,他是故意的。
钟小艾虽然不擅长管理,也不太会劝架,但她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这方面挺有天赋。
她对这些事情有种天生的直觉,就从祁同伟那几句话里,她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试着问道:
“你是想拖着这个案子,等什么特别指示吧?”
钟小艾这话一说,祁同伟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这女人,别的不说,在这方面确实挺聪明,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心思,这让祁同伟大为震惊。
……
他也仔细琢磨了一番,感慨地说:
“要是师父能看出来,我还能接受。
现在连你都能看穿,我真的无话可说了,小艾。
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钟小艾听了,得意地笑了笑。
这事,她就是随便猜猜。
哪知道,一猜就猜中了。
这让她挺意外的。
但她也觉得,这是从小受家庭影响培养出来的直觉。
虽然她猜出了祁同伟的意图,但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她看来,只要抓到赵瑞龙,祁同伟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不是很简单的逻辑吗?还能出什么岔子?
这就是二代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任务完成了就有回报,而钟小艾的回报,没人敢拦着。
祁同伟可就不一样了,他没什么后台。
顶多高育良这种时候还能帮他周旋一下,但他不能硬碰硬。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会议上那样表现。
这就是现实。
祁同伟就是这样一步步爬上来的,每一次升迁都得靠算计。
不然凭什么给你升职?你的成绩得换来奖励。
你以为被当成英雄就够了?还想额外得到什么?
在权力面前,英雄不过是个工具。
所以祁同伟才会拿赵瑞龙来谋取利益,换取一张进入高层的入场券。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钟小艾不可能懂这些,也不需要懂。
没人能压制她,谁都不行。
……
这时候的钟小艾还天真地问:
“沙书记不会给你小鞋穿吧?”
祁同伟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
大领导就是大领导,根本不懂底层人的难处。
不过这也是她的福气,不用体会这些辛酸。
她少了些磨炼,所以才这么单纯。
但这种单纯,对下属来说是好事。
祁同伟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坐到她办公桌前说:
“小艾,咱俩不一样。
属于我的东西,我得自己去争取。
得靠博弈、靠斗争才能得到。
这次也一样,沙瑞金拿任务压我。
让我给他办事,那我也得用赵瑞龙来压他,他比我更着急。
所以这事对我来说是有好处的。
一线的机会更多,能争取到自己的回报。”
要不然,你只能靠老天爷帮忙了。
也许哪天好运就来了,但我也不敢奢望太多。
说实话,我跟梁璐在一起的时候,
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没丢掉自己的东西。
现在也是这样,我得自己努力争取我想要的。
等你到了那边,也不会有人抢你的东西。
这是你的造化,别想太多。
有机会分享好处时,公平点对待大家就好。
我以前没碰上过公平的事,才走上了这条路。
我希望以后没人像我一样活得这么累,你能懂吗?”
这是钟小艾头一回真正见识到社会的真面目,讲真。
她压根没想到祁同伟的日子竟然是这副模样。
她本以为,祁同伟年轻时就混出了名堂,应该春风得意才对,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老练沉稳?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该给的奖励老拖着不给,但她能感受到祁同伟现在的不容易。
她轻声细语地说:“我懂了。”
祁同伟听出了钟小艾话里的情感波动,笑了笑说:“怎么了,大妹子?是不是心疼我这个普通人了?我不是已经赢了吗!而且一直在赢,这就是我的快乐所在。
这次我也不会败,老沙虽然强悍,但我也不是好惹的,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更何况,我可不是兔子。
你要真想安慰我,我倒有个法子。”
听他这么说,钟小艾眼睛突然一亮,瞅着祁同伟,虽然没吭声,但意思明摆着。
祁同伟也没吭气,直接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拉着钟小艾走到窗边,检察院大楼近在眼前。
这栋楼以前是个商店,后来被买下来了。
外墙是一大块落地玻璃窗,钟小艾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祁同伟没解释,顺着她的视线,轻轻一抬她的脚。
钟小艾一脸懵,想反抗,但又没办法,因为她没法拒绝。
这时候走进检察院大门的检察官们,根本看不见他们最高领导钟小艾在窗前的身影。
“检察长,叫爸爸!”钟小艾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断断续续地回响着。
“育良省长,我这是头一回来你办公室呢。
以前想跟你聊聊天,走几步就到了,现在不一样了。”
沙瑞金可不是瞎说,沙瑞金到汉东上任后,这还真是他们俩头一回单独见面。
不得不说,高育良确实有骨气,对沙瑞金的态度一直冷冰冰的。
即使在他还没当副省长的时候,他就在会议上跟沙瑞金针锋相对。
他们两个的办公室在一个院子里,但从不向对方汇报工作。
要知道,向新领导示好的最直接方式就是汇报工作,但高育良一次都没去过。
当了省长后更是这样,根本不理睬沙瑞金。
即使在会议上,他也只是随便应付几句。
在参加活动时,他们俩从没一起上过台。
有句话挺在理的:表面看着和气融融,实际上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他们俩就是这样。
对高育良来说,沙瑞金就像是直接从老虎嘴里抢食,硬生生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他不骂沙瑞金就已经算客气了,还想让他去巴结人家?门儿都没有。
他尊重上级的决定,承认沙瑞金是书记、班长,但对他这个人,高育良可没半点尊重。
凭他的资历,完全有底气这么说。
全省那么多干部,都是他的学生或者老部下。
只要他乐意,可以让无数人听他差遣。
这就是他的底牌,所以他根本不怕沙瑞金。
沙瑞金一直以来也没把高育良太当回事,觉得他就是个普通同事。
至于沙瑞金自己,当然清楚高育良有多难缠。
想要扳倒他得花大力气,更别提和他共事相处了。
不过现在情况变了,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现在的局势,得看高育良的态度。
所以高育良必须现身,沙瑞金不可能等着高育良来找他,只能主动出击。
听了沙瑞金的话后,高育良也意识到这个场合的重要性,规矩必须守,谁违反了,就别怪被踢出局。
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规矩,但都很看重这条“一零七”的原则。
高育良连忙起身迎接,嘴上略带埋怨地说:“沙书记,您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
您这么突然到访,我这儿工作实在不好安排。”他一边倒茶一边说话,虽然语气挺客气,但话里有话,让人猜不透。
我高育良可不是你的下属,你也没权利对我指手画脚,你这是越线了。
不过这话说得挺隐晦,就是稍微提醒一下。
沙瑞金听完还是笑容满面,但心里的不满一点没少。
他是堂堂书记,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就算管不了高育良,你也得懂点规矩吧。
但这种话只能想想,说出来就麻烦了。
高育良对火候的把握恰到好处,让人没法反驳,又无可奈何。
这才叫真能耐。
沙瑞金也不介意,只是坐在那儿打量高育良的办公室,然后看着他说:“有些事开会时不能说,但这时候咱们得私下聊聊。
我这次找你,是关于赵瑞龙的事。
这家伙在汉东横行霸道多年,是个硬茬,不能让他继续嚣张。
我已经让祁同伟控制住他了,不过还有个问题。”
“接下来怎么做,这事得咱俩商量。
汉东的事,咱俩说了算。
这事咱俩意见不统一,我拿不定主意,你觉得呢?”
高育良听明白了,沙瑞金这是要拉他入伙。
他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要瓦解汉东,把汉东这块铁板给敲碎。
这事其实挺简单的,他心里有数。
沙瑞金刚到这儿的时候,就是想利用汉东内部的不和,搅黄汉大帮和秘书帮的合作。
但高育良的崛起把这些计划都给打乱了,短时间内是实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