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目的地后,崔辞忧先行翻身下马,随后牵着洛琪希的手扶她下马。
洛琪希主动牵过马,将其系在草地边缘的树下。
崔辞忧想起原作的情景,便拜托洛琪希施展「土系魔术」——「土墙」将马匹遮挡起来,以防不测。
【这个场景和原着好像,让她帮我施展一下土墙吧!】
【不然我的马,不知道会不会死,我和它也认识好久了!】
洛琪希虽有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洛琪希让崔辞忧在原地等待,洛琪希则独自走到百米开外草地中央的开阔区域。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天空举起魔杖,神情肃穆,宛如祭祀中的巫女。
崔辞忧眼中,比昨日施展初级魔法时,浓郁十倍以上的淡蓝色魔力光华,从她体内弥漫开来。
空气中的水汽也都欢呼雀跃,向她所在的位置聚集。
洛琪希开始吟唱圣级魔术「豪雷积雨云」(cumulonimbus),声音清脆,带着特别的韵律,清晰地回荡在空间中:
“雄伟的水之精灵,登上天空的雷帝之王子啊!”
“实现我的愿望,带来凶暴的恩惠,让矮小的存在见识您的力量!”
“以神之铁鎚敲击铁砧,显现您的可畏,让洪水淹没整片大地!”
“啊,雨啊!冲垮一切,驱逐所有事物吧!”
“『cumulonimbus』!”
崔辞忧观察到,随着吟唱,洛琪希散发的魔力,以恐怖的速度向空中汇聚。
晴朗的天空迅速阴沉,强风渐起,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云层急剧增厚变黑,遮蔽阳光,四周光线暗淡。
洛琪希的咏唱持续高亢,清晰而又缓慢,整个过程超过一分钟。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洛琪希眼中蓝光一闪,魔杖向下一挥。
霎时间,光线消失,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紧接着,倾盆暴雨骤降,豆大的雨点密集砸落。
若非崔辞忧与马匹有土墙庇护,早已湿透。
狂风席卷草叶雨水,形成混乱漩涡。
漆黑的云层在天空翻滚,厚重得令人窒息。
云层深处,一道刺眼的紫色闪电撕裂黑暗,照亮了洛琪希在风雨中娇小的身影。
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闪电接二连三,紫色、蓝色、白色的电蛇在云间狂舞。
突然,一道比先前所有闪电更粗壮耀眼的巨大雷柱,从云层底部猛然探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劈向崔辞忧和马匹所在的土墙及古树位置。
一声巨响,雷柱精准命中巨树,也击碎了洛琪希先前所造的土墙。
崔辞忧心道“我就知道”,同时听见洛琪希惊慌失措地“哎!”了一声。
随着她魔力供给的中断,暴雨与闪电逐渐停止。
跑过来的洛琪希眼泪汪汪地道歉:“辞忧……辞忧,对不起,对不起!”
崔辞忧揉了揉她宽大的法师帽,说了声“算了”,心中则开始思索:
魔力供给中断后,「魔术」并非立刻消失,而是逐渐减退。
这让他进一步推断,所谓的「魔术」,或许只是以魔力作为媒介,引发“超自然现象”的手段。
他飞速运转大脑,将“豪雷积雨云”的现象与自己的科学知识比对:
【1. 空气的升高与冷却:洛琪希的咏唱和魔力调动,首先强行制造了局部区域内大规模的暖湿空气上升流。她用魔力直接加热了地面附近的空气,并裹挟了大量水汽(可能也直接用魔力凝聚了水汽),形成了强大的上升对流。这比自然界的太阳辐射加热要快得多,也集中得多。】
【2. 水蒸气凝结与云的形成:上升的暖湿空气在高空被强制冷却(或许也是魔力直接干预温度的结果),水蒸气迅速越过露点,凝结成巨量的微小水滴和冰晶,形成了我们看到的、急剧扩张和变黑的积雨云。云的形成速度和规模,完全超越了自然规律。】
【3. 强对流与云顶扩展:魔力持续驱动着强烈的内部对流,使得云体不断翻滚、壮大,云顶迅速升高,甚至可能突破了这个世界的对流层顶(如果存在类似结构的话)。云内部水滴、冰晶在剧烈碰撞、冻结、破碎,这是产生电荷分离的基础。】
【4. 电荷分离与雷电产生:这部分是关键!在剧烈的碰撞和摩擦中,云中的冰晶和水滴发生了电荷转移。较大的、较重的粒子(如霰、冰雹)带负电荷倾向于沉降到云底,而较小的、较轻的冰晶带正电荷倾向于被上升气流带到云顶。洛琪希的魔法,极大地加速和强化了这个自然过程!她可能用魔力直接‘筛选’和‘搬运’了带电粒子,或者直接用魔力在云的不同区域制造了巨大的正负电荷聚集区!云层内部、以及云底与大地之间的电势差,在极短时间内达到了足以击穿空气绝缘的恐怖程度!】
【5. 闪电与雷鸣:最终,积累的电荷通过空气这个不良导体,寻找最短路径进行猛烈放电,形成了闪电!那道劈中大树的巨大雷柱,就是云底积累的巨量负电荷与大地之间的主放电!闪电通道瞬间加热空气产生的冲击波,就是震耳欲聋的雷鸣!整个过程,就是一部被魔力按下快进键并放大了无数倍的、标准的雷暴物理学!】
“精神力—魔力—理解—构筑—完成—魔术……”
崔辞忧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喃喃自语。
【没错!这就是’魔术模型’!这个魔术更像是一个……复杂的’编程’过程!】
【她在用吟唱作为’代码’和’指令集’,去调动她那庞大的魔力(源程序),去‘理解’并‘构筑’一个极其复杂的‘雷暴模型’!这个模型,精准地对应了雷暴形成的每一个物理步骤!当模型构筑完成,咏唱结束的那一刻,就是程序运行的开始!然后,天地间的元素(硬件资源),就按照这个模型的设定,开始强制执行,最终呈现出看到的圣级魔术——豪雷积雨云】
【咏唱,只是为了更好地集中精神力,是为了更精确地引导魔力流动,是为了更稳定地与所需的元素建立连接。如果能够理解魔术构成的原理,如果能在大脑(或者说灵魂中?)完整、无误地’载入’和’运行’魔术的“程序”!】
【那么就可以舍弃吟唱!】
【所以,无吟唱为什么那么难?因为那意味着,施法者必须完全抛弃咒语这种‘辅助编程工具’,单凭自己的精神力,就要能够瞬间理解、构建、并稳定运行那个‘魔术’!这需要强大的精神计算力、深刻的魔术原理理解、精妙的魔力操控力?!】
【对于初级魔术,或许还能通过熟能生巧和精神天赋达成。】【但对于更强大的魔术……比如这个’豪雷积雨云’,其背后涉及的流体力学、热力学、电磁学原理如此复杂,想要无吟唱唱施展会更难!】
【除非……施法者对这些‘科学原理’有着近乎本能的、或者说是‘神启’般的理解!】
(对于异世界的人来说的话,魔术就是:魔力——吟唱——施展——魔术)
“魔术……就像是「科学」在异世界的投影和映射!”他忍不住呢喃道。
【“科学”是什么啊?】
洛琪希听到他的自语,心中疑惑“科学”是什么。
崔辞忧想通后,兴奋地对洛琪希解释:
“洛琪希你看,空气升温冷却、水蒸气凝结、强对流、电荷分离、放电……这些在我所知的’物理学’上都有明确解释,是雷暴形成的基本原理!”
“魔法并非创造新规则,而是通过精神力与魔力结合,以某种方式直接’调用’和’操控’这些本就存在的自然原理!它像以魔力为媒介的应用科学!”
“你刚才的吟唱就是在集中精神力,调动魔力去‘理解’并‘构建’一个符合自然原理的‘雷暴模型’!这就是我的‘魔术模型’理论!”
他看着陷入沉思的洛琪希,继续说道:
“所以,洛琪希老师,无咏唱的关键,或许并非单纯追求魔力强大,更重要是对魔法背后’原理’或’模型’的深刻理解!”
“若能在心中清晰构建’魔术模型’,理解水如何聚集、风如何流动、火焰如何燃烧……理论上就能直接用精神力调动魔力构筑模型,省略咏唱!”
【辞忧说的,我好像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可能不明白的多一些。】
【不行,一定不能输,即使是不明白,我也一定要装作明白。】
【这是我作为老师的尊严,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被辞忧讨厌的,我不要这样!】
洛琪希听着,嗯……眼睛很漂亮,是漂亮的蓝色眼眸,不过瞳孔有些涣散。
心中虽不完全明白,但为了老师的尊严,努力装作理解。
崔辞忧看着她,继续分享自己的想法,以满足探索到真理的成就感:
“就像昨天我引导你的魔力施展水球术,第二次能无吟唱,并非我比你强。”
“而是我恰好’理解’了那个「魔术模型」:意识理解构造—精神力引导魔力—魔力捕捉水分子—塑形成水球—最后发射。仅此而已!”
“现在,你可以尝试一下。”崔辞忧放缓语气,
“忘掉咒语,沉浸心神,用意识去「感受」,用精神沟通魔力,联系空气中构成水的微小粒子,尝试理解引导它们……先别尝试制造复杂的水球。”
他握住洛琪希的手,沟通其魔力,用精神力压制自身禁魔领域,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掌,掌心向上,凝聚出一颗细小的水珠。
“就像这样,摊开手掌,尝试能不能……只凝聚出一滴微小的水珠?”
洛琪希心中了然:用意识动用魔力,沟通空气中的两种微小粒子,形成水。
【这个我能懂了。用自己的意识动用魔力,沟通空气中的两种微小粒子,形成水。】
洛琪希静静听着,雨水顺着她淡蓝发丝滑落。她眼中的迷茫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跃跃欲试的光芒。
“魔术——是通过魔力与精神力的结合——来控制元素背后的原理,”她低声重复,
“这就是……辞忧……你说的……魔术模型……”
洛琪希深吸一口气,学着崔辞忧的样子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缓缓闭上眼睛。
她不再回忆咒语,将全部意识沉浸于感受体内魔力与周围空气中那细微的、构成水的粒子——辞忧所说的两种粒子。
她的意识中不再是模糊的“水元素”概念,而是尝试感知真实存在的微小粒子,理解它们聚集便能成水。
她的意识与一丝微弱魔力连接,小心翼翼地探入空气中,吸引那些无形的“水分子”。
一开始很困难,但她没有放弃,想起了崔辞忧昨日施法时的专注与自信,以及他对魔法本质的清晰论述。渐渐地,她感觉掌心上方开始汇聚某种微弱如雾气的东西。
她的意识高度集中,在脑中构建出一个简单的“水滴”模型,用魔力填充,命令水分子按此形状排列。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她掌心上方,那些无形粒子仿佛听从号令般开始凝聚、结合。
一粒微不可察的晶莹小点凭空出现,悬浮在她掌心上方约一厘米处,反射着灰暗天光。
洛琪希猛地睁开眼,看到了那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完美水滴!
没有吟唱!仅仅依靠意识、魔力及对“模型”(即理解水如何构成)的理解和构建!
成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激动,瞬间充满了她的心房。
这与她过去施展,任何强大魔法的成就感都不同,这是一种触及更深层次真理的狂喜!
“这……这真的……”洛琪希看着那颗小水滴,声音因激动而微颤,
“就像……就像你说的那样……辞忧……”她转头看向崔辞忧,美丽的蓝色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与一种崭新的、闪亮的光彩。
崔辞忧见状,也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中暗道洛琪希果然是天才,一点就透。
“你看,你做得很不错,洛琪希。”他由衷称赞。
或许是替她高兴,或许觉得此刻的她格外可爱,崔辞忧几乎下意识地伸出手,像鼓励小孩子一样,轻轻摸了摸她有些潮湿的法师帽。
手掌与帽子接触的瞬间,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心中一惊,连忙略显僵硬地想收回手。
而洛琪希在他手掌触碰到帽子的那一刻,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当他的手离开时,她那双刚还闪烁着喜悦光芒的眼眸中,飞快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下意识地抓住崔辞忧的手,放回自己头上。
做完这些,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放下了自己的手,低头不语,心中却想着崔辞忧手掌的大小和触感。
雨水淅淅沥沥,打湿了两人。过了一会儿,崔辞忧收回了手。
洛琪希抬起头,清澈的蓝色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崔辞忧的身影,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崔辞忧被她这样专注地、复杂地盯着,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返回罗亚城的路上,雨已停,天空放晴,甚至出现了一道绚烂的彩虹。
两人依旧共乘一骑,默默无语。回到伯雷亚斯府邸后,他们各自回房。
洛琪希临别时,对崔辞忧露出了一个带着一丝羞涩的微笑,那笑容如同雨后的阳光般温暖明亮,却也让崔辞忧心中的那份疑惑和悸动更加难以忽视。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