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拇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才缓缓按下短信预览。
\"顾疏桐，我知道你在调查我，但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如果你继续纠缠下去，你的家人和朋友都会受到牵连。\"
她的睫毛颤了颤，眼尾那抹红痣跟着轻跳——这是她情绪波动时才会有的微表情。
裴砚舟正把警局发的一次性纸杯往她手里塞，见状立刻蹲下来与她平视：\"手怎么凉成冰？\"
\"赵天成这是在威胁我们。\"顾疏桐把手机翻转给他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他说要动家人朋友。\"
裴砚舟的瞳孔缩了缩，指尖在短信上划拉两下，突然笑了声：\"老狐狸急了。\"他抽了张纸巾擦她沾着雨水的手背，\"上次在他办公室，你碰过那本《商战三十六计》吧？
这种虚张声势的威胁，书里第三章就教过——当猎物开始反抗，猎人就会暴露弱点。\"
何敏端着新泡的姜茶推门进来，闻言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弱点？
他刚在公海被截，快艇里连箱底都翻出了伪造的股权合同，现在估计在游艇上啃压缩饼干呢。\"她抽出椅子坐下，发梢还滴着水，\"不过顾姐说的对，得防着他狗急跳墙。\"
顾疏桐把手机扣在膝头，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杯沿：\"我爸在瑞士的疗养院最近要换护工团队，小堂弟下周生日宴......\"
\"停。\"裴砚舟突然按住她手背，\"现在不是你当顾家主心骨的时候。\"他从外套内袋摸出个银色U盘，\"今早我让助理把这十年赵天成的资金流向图传给了张队，经侦那边说够他喝十壶。
但要彻底打垮他，得让舆论先扒了他的皮。\"
何敏眼睛一亮：\"媒体？\"
\"对。\"裴砚舟掏出手机划拉，\"顾老师的观众缘可是能让热搜服务器瘫痪的，明早十点《文娱先锋》直播采访，我让助理刚谈下来的——你把这半年收集的证据挑关键的说，重点提他用空壳公司洗钱，再提那句'家人朋友受牵连'。\"他突然凑近顾疏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到时候你要是眼眶红那么一下，我赌能有三亿播放量。\"
顾疏桐被他气笑了，伸手要拍他肩膀，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别用演技糊弄观众，说真话。\"他声音放轻，\"你担心爷爷的老寒腿，担心小堂弟的钢琴比赛，这些都可以说。\"
何敏突然咳了两声：\"裴导，顾姐的采访提纲我来拟，您先把刚才说的资金流向图传给我——\"她手机突然震动，低头看了眼，\"张队说赵天成的前财务总监自首了，现在在做笔录。\"
顾疏桐猛地直起腰：\"他说了什么？\"
\"说赵天成在南海有座私人岛，藏着没来得及转移的账本。\"何敏把手机转过来，屏幕上是张模糊的卫星图，\"坐标发来了，今晚涨潮前能到。\"
凌晨五点的海风吹得船舷哐当作响。
顾疏桐裹着冲锋衣蹲在甲板上，裴砚舟正给她系救生衣的带子：\"待会儿上岛别乱跑，保镖可能带了电击棒。\"
\"你上次在片场被群演拿道具刀追着跑的时候，可没这么啰嗦。\"顾疏桐偏头看他，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再说了，引开保镖这种事，不是该导演先生发挥'疯批'特长？\"
裴砚舟突然凑近她耳边：\"顾老师还记得大二那年？
你在阶梯教室说'导演要为演员留白'，我非说'演员得给导演兜底'——\"他退开两步，冲她晃了晃手电筒，\"现在证明谁对了？\"
何敏从船舱探出头：\"到了！\"
月光被乌云遮去大半，小岛像团墨渍浮在海上。
三人划着橡皮艇靠近时，顾疏桐闻到了咸腥的海藻味——和三天前在赵天成别墅外闻到的一模一样。
\"裴砚舟。\"她突然拉住他袖口，\"如果等下我被保镖围住......\"
\"我会用船桨敲他们膝盖。\"他晃了晃手里的碳纤维桨，\"当年在法国拍纪录片，我追着偷设备的吉普跑过三公里。\"
顾疏桐没忍住笑出声，刚要说话，就见裴砚舟猛地把她按低——两道强光从别墅二楼窗户扫过来。
\"何敏先上。\"裴砚舟压低声音，\"我们去东边的礁石群，半小时后引开巡逻的保镖。\"
何敏猫着腰爬上沙滩，黑色运动服融入夜色。
顾疏桐跟着裴砚舟往礁石区跑，潮湿的沙子灌进运动鞋，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海浪。
\"左边第三个礁石！\"裴砚舟突然拽她躲进石缝，探出头看了眼，\"两个保镖，配对讲机。\"他摸出兜里的口哨，是剧组用的特效道具，\"等我吹三声短哨，你就往西边跑，记得喊'救命'。\"
\"需要这么浮夸？\"
\"顾老师的演技可是金棕榈级别的。\"他眨眨眼，把口哨塞进她嘴里，\"三、二、一——\"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
顾疏桐立刻冲出去，故意踩断一截枯枝：\"有人吗？！\"她跑了两步踉跄，高跟鞋陷进沙里，\"救命——\"
\"那边！\"保镖的手电光转过来。
裴砚舟趁机从另一侧扔出块石头，\"在礁石后面！\"
顾疏桐听着脚步声往礁石区去，立刻脱掉碍事的高跟鞋，赤脚往别墅方向跑。
二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灯光，她看见何敏的影子在窗帘后一闪而过。
\"顾疏桐？\"
她猛地顿住。
身后传来熟悉的沙哑男声，是赵天成的贴身保镖老周——三个月前在代言发布会上，就是他把她的高定礼服扯出了线头。
顾疏桐转身时已经换了副表情，指尖按住太阳穴：\"老周？
我手机掉海里了，能借你电话用下吗？\"她踉跄两步，故意让冲锋衣滑落半肩，\"我头晕......\"
老周的手电光扫过她锁骨，喉结动了动：\"顾小姐怎么来这儿......\"
\"砚舟说要给我拍海上日出。\"她抓住老周的手腕，指甲轻轻掐进他皮肤，\"结果船翻了......\"
\"顾疏桐！\"裴砚舟的声音从礁石区传来，\"你跑哪去了？\"
老周刚要回头，顾疏桐猛地用膝盖顶他小腹。
男人闷哼着弯腰，她趁机夺过对讲机：\"这里是东滩，发现可疑人员！\"
\"你——\"
\"砚舟！\"她大喊着往别墅跑，裴砚舟的身影从礁石后窜出来，手里的船桨划出风声。
别墅门\"咔嗒\"一声开了。
何敏探出头，手里举着手机：\"搞定了！\"她的运动服后背沾着灰，头发散了一半，\"赵天成的加密文件夹，我用他秘书的生日解开了——\"
\"先上船！\"裴砚舟推着两人往海边跑，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保镖开车追过来了！\"
橡皮艇刚划离沙滩，顾疏桐就看见别墅二楼的窗户亮起红光——是警报器。
她回头时，何敏正把手机里的照片一张张传给张队：\"资金流水、股权代持协议、还有和境外账户的往来记录......\"
\"够判他二十年。\"裴砚舟划着桨，汗水顺着下巴滴进海里，\"但赵天成不在岛上。\"
顾疏桐的手机在冲锋衣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屏幕上是条新短信，发件人显示\"未知\"：
【顾小姐，你以为拿到账本就能赢？
你爷爷的疗养院，明天会来群'参观'的客人。】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抬头看向裴砚舟。
男人正迎着海风划桨，额前的碎发被吹得乱飞，却在看见她表情时立刻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疏桐把手机塞进他手里，\"帮我存个联系人，备注'疯狗'。\"
裴砚舟扫了眼短信，突然笑了：\"老狐狸还挺会挑时间。\"他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明天我让助理调二十个安保去疗养院，再让小堂弟的钢琴比赛改到顾家老宅——\"
\"砚舟。\"顾疏桐打断他，\"我们是不是该......\"
\"该回家睡觉。\"他划桨的动作顿了顿，\"何敏已经把证据传给张队了，赵天成的快艇现在连公海都不敢进。\"他转头冲她笑，露出虎牙，\"再说了，顾老师明天不是要去《红妆》点映场？
我可等着看观众举cp灯牌呢。\"
何敏突然凑过来，手机屏幕亮着张照片：\"刚收到的，点映场有观众做了'顾导锁死'的灯牌，比我脸还大。\"
顾疏桐的耳尖红了红，低头整理冲锋衣拉链。
裴砚舟却突然伸手，把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明天采访时，记得说'感谢裴砚舟导演一直以来的支持'。\"
\"想得美。\"
\"那说'裴导是我见过最可靠的搭档'？\"
\"勉强。\"
\"顾疏桐，我数到三——\"
\"好好好！\"顾疏桐笑着拍开他的手，却在触到他掌心薄茧时放轻了动作。
远处警艇的蓝光越来越近，她望着海平线上泛起的鱼肚白，突然觉得那些威胁短信上的字迹，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裴砚舟兜里的，他拿出来看了眼，突然收了笑。
\"怎么？\"顾疏桐问。
\"张队说，赵天成的游艇在菲律宾海域被截了。\"裴砚舟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穿白衬衫的男人被警察按在栏杆上，\"但......\"
\"但什么？\"
\"游艇的暗格里，除了账本，还有这个。\"裴砚舟调出张截图，是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男人勾肩搭背，其中一个穿着顾氏集团二十年前的工服，另一个的脸被涂得一片模糊。
顾疏桐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三天前在赵天成办公室看见的那张照片，想起父亲提过的\"当年一起跑船的兄弟\"，想起短信里那句\"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海浪拍打着船舷，她听见裴砚舟说：\"顾疏桐，这次可能不止赵天成一个人。\"
而她的手机，在此时第三次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