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甲在白板边缘叩出轻响,投影蓝光在她眼下晕出青影。
凌晨三点的会议室空调吹得后颈发凉,她盯着屏幕上“境外赌场”四个字,喉间突然泛起昨夜芝麻糖的甜腻——那是裴砚舟硬塞给她的,说“补补脑力”。
“现在的问题不是有没有证据。”她转身时发梢扫过裴砚舟搁在桌沿的手背,后者正用钢笔在文件边缘画小怪兽,闻言笔尖顿住,“是怎么把这些东西砸到赵天成脸上,还不让他有机会抢话筒。”
何敏把手机往桌上一扣,金融专家的消息还亮着,“我联系了三个财经记者,都是当年被赵天成压过稿子的。”她抽出钢笔在白板上画了个爆炸符号,“新闻发布会是最直接的——但得赶在他删干净尾巴之前。”
裴砚舟突然把画满小怪兽的文件推过来,纸页边缘是他用红笔圈出的“代持协议签署日期”。
“上个月十五号,正好是《红妆》定档那天。”他晃了晃钢笔,“老狐狸选在我们最忙的时候动手,以为我们没空查账。”他忽然摸出颗芝麻糖抛向顾疏桐,糖纸在灯光下划出银弧,“顾老师,你说要是明天十点,我们在发布会上把这些日期和《红妆》宣发时间线并列放……”
顾疏桐接住糖,指甲盖碾开糖纸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她突然笑了,眼尾的红痣跟着颤了颤,“好一招‘你搞我事业,我掀你老底’。”她把糖塞进嘴里,甜意漫开时摸出手机,“我现在联系《娱乐前沿》的张主编——上次她采访我时说过,赵天成买通稿压她新闻的事。”
何敏已经开始翻通讯录,蓝牙耳机夹在耳上,“王律师说证据链没问题,但要注意措辞,不能给对方告诽谤的机会。”她抬头时镜片反着光,“发布会地点定顾氏传媒顶楼宴会厅,安保我来调,门口设记者签到区,只放确认过身份的。”
裴砚舟突然倾身按住顾疏桐拨号的手,指尖还带着刚才摸过文件的凉意。
“等等。”他点开自己手机里的监控截图——凌晨两点地下车库,何敏的手机屏幕映出文件照片。
“赵天成昨晚看到这个了。”他划到下一张图,光辉大厦顶楼的雪茄灰落在监控照片上,“他现在肯定在删财务室监控,甚至可能派人截胡我们的证据。”
顾疏桐的拇指在手机按键上顿住,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昨夜在光辉控股储物柜里,铁皮箱上还沾着赵天成的雪茄味——那味道她太熟悉了,三年前《霜刃》庆功宴,这老东西就凑在她耳边说“顾小姐这么会演,不如来我公司当形象大使”,当时她笑着递了杯冰水,看他被冰块冰得皱眉的样子。
“所以发布会必须提前。”何敏的蓝牙耳机突然发出“滴”的提示音,她扫了眼消息,“张主编说能调早间档,九点开始,十点正好是各平台流量高峰。”她把手机转向两人,屏幕上是张主编的语音:“顾老师,当年他押我关于光辉信托的稿子,我电脑里还存着未发的资料,正好当助攻。”
裴砚舟忽然笑出声,把脚翘到旁边的椅子上,“这局有意思了。”他抽出钢笔在白板上画了条时间线,从“凌晨三点证据确认”到“九点发布会开始”,最后在“十点”位置画了个烟花,“老狐狸以为我们要十点赴他的早茶局,结果我们九点先掀了他的老窝。”
顾疏桐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赵天成助理的消息弹窗:“顾老师,早茶地点改到兰桂坊908,明早十点,我们赵总说备了你爱喝的碧潭飘雪。”她把手机转向裴砚舟,后者笑得肩膀直颤,“碧潭飘雪?他怕不是要在茶里飘点迷药。”他抽出张便签纸,唰唰写了行字推过去——“九点发布会,十点看他茶凉”。
凌晨五点,会议室的百叶窗透进鱼肚白。
顾疏桐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抬头时正撞进裴砚舟的视线。
他不知何时换了件印着“导演是条狗”的卫衣,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去洗手间洗过脸。
“睡半小时?”他把外套搭在她椅背上,“我调了闹钟,六点半起来对流程。”
“你呢?”顾疏桐扯住他卫衣下摆,布料还带着洗衣机的清香。
裴砚舟指了指桌上摊开的文件,“我再核对遍资金流向,特别是那笔汇去开曼群岛的。”他突然弯腰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发顶,“顾老师,你闻起来像芝麻糖。”
何敏的手机在此时炸响,是安保主管的电话:“何姐,光辉控股的人刚才开车进了顾氏地下车库,说是送‘宣发资料’。”
顾疏桐猛地站起,外套“唰”地滑落在地。
裴砚舟已经抄起桌上的证据文件塞进密码箱,锁扣“咔嗒”一声脆响。
“来得正好。”他把箱子推给何敏,“你带证据去顶楼保险库,我和顾老师去会会客人。”
地下车库的日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顾疏桐踩着细高跟走在前面,裴砚舟吊儿郎当地跟在后边,手里晃着车钥匙。
转角处,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往顾疏桐的保姆车后备箱塞纸箱,见有人来,其中一个下意识摸向腰后。
“两位是来送宣发资料的?”顾疏桐停在三步外,声音甜得发腻,“我记得《红妆》宣发组在b3车库,你们走错楼层了吧?”
裴砚舟突然吹了声口哨,车库尽头亮起两道车灯——是顾氏安保队长的车。
两个男人脸色骤变,转身要跑,却被安保队员堵住退路。
裴砚舟晃了晃手机里的监控截图,“刚才你们往后备箱塞的,不会是我落在光辉控股的U盘吧?”他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正好,麻烦跟我们去监控室看看,到底是谁走错了楼层。”
清晨七点,顾氏顶楼宴会厅。
工作人员正调试投影仪,裴砚舟蹲在地上检查电线,顾疏桐站在后台镜前补妆。
何敏抱着密码箱冲进来说“保险库已确认,证据没问题”,话音未落,张主编的电话打进来:“顾老师,我带了三个摄像机位,财经版的老王也来了,他手里有赵天成五年前的境外账户流水!”
顾疏桐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口,珍珠项链在锁骨处划出一道白。
她摸出包里的芝麻糖,发现不知何时被裴砚舟塞满了——每颗糖纸都叠成小飞机,最上面的写着“顾老师加油”。
她捏着糖飞机转身,正看见裴砚舟站在投影幕布前,对着空气比划:“这里放资金流向图,这里切代持协议,最后……”他突然转头,看见她手里的糖飞机,耳尖瞬间泛红,“我、我怕你紧张。”
“裴导。”顾疏桐走过去,把糖飞机塞进他卫衣口袋,“等会儿发布会,你站我右边。”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口袋里的糖,“要是我忘词……”
“我就说‘顾老师刚才的话太精彩,我来补充个小细节’。”裴砚舟接住她的目光,眼尾的笑纹里有晨光露进来,“然后把赵天成怎么在《红妆》定档日签洗钱协议的事,说得比拍电影还生动。”
八点五十分,宴会厅大门打开。
记者们扛着摄像机鱼贯而入,闪光灯像夏夜的萤火虫般亮起。
顾疏桐站在后台,能听见前排记者的低语:“听说今天有大料,光辉控股的赵总?”“顾影后这是要转型打黑?”
裴砚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带着常年握钢笔的薄茧。
“别怕。”他说,“三年前你被全网黑时,在帐篷里等日出,我在帐篷外听见你背台词——‘我偏要在这泥潭里种玫瑰’。”他拇指摩挲她虎口的茧,“现在,我们要种的是带刺的玫瑰。”
九点整,宴会厅灯光暗下。
顾疏桐踩着高跟鞋走上台,裴砚舟跟在右侧,何敏抱着笔记本坐在第一排。
投影幕布亮起,第一张照片是赵天成的签名分成确认书,第二张是资金流向境外赌场的凭证,第三张……是顾疏桐三年前被全网黑时,赵天成旗下营销号的发帖记录。
“各位老师。”顾疏桐的声音清亮如晨钟,“今天我站在这里,不仅以演员身份,更以受害者身份——”她看向镜头,眼尾的红痣在光里发亮,“有人以为能用资本捂嘴,用谣言抹黑,用脏钱洗白。但我要告诉所有人:黑幕可以遮一时,遮不住一世。”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有记者举手提问:“顾老师,这些证据是否涉及违法?”
“我们已将证据提交经侦大队。”裴砚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导演特有的掷地有声,“更讽刺的是,这些违法操作的时间线,正好与《红妆》宣发关键节点重合——有人一边想靠我们的电影赚流量,一边用赚来的钱洗黑钱。”
闪光灯更密集了。
顾疏桐看见何敏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张主编的摄像机正对着她,财经版老王的笔在本子上写得飞快。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会议室,裴砚舟画的时间线末端那朵烟花——现在,那烟花正在镜头里绽放。
十一点,顾氏传媒总裁办公室。
顾疏桐扯松领口,把高跟鞋踢到桌底,瘫在沙发里啃芝麻糖。
裴砚舟翘着腿坐旁边,手机屏幕亮着,全是“赵天成 洗钱”的热搜。
何敏抱着笔记本冲进来,屏幕上是光辉控股股价暴跌的K线图:“跌了23%,股民开始维权了!”
“但赵天成不会这么容易认输。”顾疏桐舔掉嘴角的糖渣,想起凌晨地下车库那两个黑衣人,“他刚才给我发消息,说‘顾小姐好手段’。”她把手机递给裴砚舟,屏幕上是赵天成的微信:“顾老师,早茶的碧潭飘雪我留着,改日再约。”
裴砚舟的拇指在屏幕上顿住,突然抬头看向窗外。
光辉大厦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隐约能看见顶楼有个身影在打电话。
他摸出颗芝麻糖塞进顾疏桐嘴里,声音轻得像叹息:“顾老师,我们的玫瑰种下去了,但——”
“刺还没全展开。”顾疏桐接住他的话,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小伤口——那是刚才搬文件时划的。
她突然笑了,“不过没关系。”她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翻涌的云,“等他的反击来了……”
“我们就拍部更精彩的电影。”裴砚舟替她说完,眼尾的笑纹里闪着光。
此时,光辉大厦顶楼。
赵天成把手机砸在桌上,屏幕裂成蛛网。
他摸出雪茄,火机“咔嗒”响了三次才点着。
楼下传来警笛声,他望着顾氏传媒的方向,喉结动了动。
“老陈。”他对着电话低笑,声音像刮过砂纸,“去查查顾疏桐最近的行程……特别是今晚的庆功宴。”
窗外,乌云正在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