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高跟鞋在公司走廊敲出急鼓点，裴砚舟跟在她身后，西装袖口的破口被他随手卷到小臂，倒像是刻意做的复古剪裁。
何敏踩着拖鞋——刚才在停车场跑掉的高跟鞋实在硌脚，此刻抱着笔记本电脑，发梢还滴着雨珠。
\"先去会议室。\"顾疏桐推开门，顶灯\"唰\"地亮起，照得会议桌上的咖啡渍都清晰可见。
她扯了扯被雨水打湿的真丝衬衫，指尖刚触到椅背又顿住，转身对何敏道，\"你整理的资料呢？\"
\"在这。\"何敏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屏幕亮起时，\"光辉投资-星芒计划\"的资金流向图占满整个界面。
她手指快速敲击键盘，调出小周的录音：\"赵天成说这是资源置换......账户是洗黑钱的......\"
裴砚舟托了把椅子坐下，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
他盯着屏幕上那串乱码账号，忽然笑出声：\"顾影后，你刚才在餐厅捏我手腕，差点把我脉门捏青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顾疏桐抄起记号笔在白板上画圈，\"赵天成用违约金填云栖雅苑的窟窿，用星芒计划洗黑钱，瑞士那趟差......\"她笔尖重重戳在\"海外结算\"四个字上，\"他要把脏钱洗白了转出去。\"
\"所以我们需要更硬的证据。\"何敏调出银行流水截图，\"我托金融圈的朋友查了，光辉投资的对公账户这半年有三十几笔大额转账，对方都是空壳公司。\"她点了点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最近一笔是三天前，刚好是赵天成飞瑞士的日子。\"
顾疏桐的指甲在白板上刮出细响。
她想起上个月参加慈善晚宴时，赵天成端着香槟走到她面前，说要给她推\"国际资源\"，现在想来，那杯香槟里的气泡怕都是阴谋的响动。
\"得去光辉控股的财务室。\"裴砚舟突然开口，食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他们内部肯定有更详细的账本。\"
\"怎么进？\"何敏挑了挑眉，\"光辉控股的安保系统比我们公司严三倍，前台人脸识别，财务室指纹锁。\"
\"你扮审计师。\"顾疏桐转身，眼里闪过狼一样的光，\"上周赵天成刚接了个政府的文化产业扶持项目，按规定得配合审计。\"她从包里摸出手机翻通讯录，\"我让张叔的律所开份假公函——他上个月还说要请我给他女儿当艺考指导。\"
裴砚舟突然笑出了声：\"顾影后，你这哪是影后，是商业间谍吧？\"
\"少贫。\"顾疏桐把记号笔往他怀里一扔，\"你和我扮成来谈合作的投资人。
赵天成最近急着找新艺人填星芒计划的坑，见着带资进组的主儿，保安得把我们当祖宗供着。\"
两小时后，顾疏桐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站在光辉控股大厅。
她今天穿了件香奈儿的酒红色套装，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是裴砚舟从自己助理那儿顺来的——\"够闪，像真投资人的阔太\"。
裴砚舟则套着件范思哲的墨绿衬衫，腕间的百达翡丽是何敏从公司道具库借的，此刻正拿着\"投资人\"的名片和前台小姑娘闲聊：\"我们王总说了，要投三千万给星芒计划......\"
\"王总？\"前台小姑娘眼睛亮了，\"您稍等，我这就联系赵总秘书。\"
趁小姑娘拨电话的空档，顾疏桐用余光扫向电梯间。
何敏穿着件灰扑扑的职业装，胸前挂着\"德勤审计\"的工牌，正跟着财务总监往七楼走。
她的高跟鞋是平跟的，走得又稳又快，像只踩着碎步的灰猫。
\"顾女士，裴先生，请跟我来。\"前台挂了电话，领着两人往会客室走。
顾疏桐摸出手机看时间——15:23，何敏应该已经进财务室了。
七楼财务室里，何敏的后背紧贴着储物柜的铁皮。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
五分钟前她刚拍完那份标着\"机密\"的资金明细，正准备收手机，就听见走廊传来说话声：\"重点查上个月那几笔瑞士的转账......\"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何敏屏住呼吸，透过储物柜缝隙看见一双黑皮鞋停在文件柜前。
那人翻找的动作很急，抽文件的声音像在撕纸。
她认出那是赵天成的私人助理小陈——上个月在庆功宴上，这人给顾疏桐递酒时，手指在杯沿多捏了三秒。
\"操，怎么不见了？\"小陈骂了句，转身时公文包掉在地上，里面散出几页纸。
何敏眯起眼——最上面那张，是瑞士联合银行的账户确认函。
脚步声终于消失。
何敏等了三分钟，才从储物柜里钻出来。
她的衬衫后背全湿了，手机屏幕上多了三条裴砚舟发来的消息：【前台说赵天成在开会】【顾影后把会客室的茶喝了三杯】【需要支援吗？】
她快速拍了张瑞士银行的文件，把小陈散落的纸页原样摆好，这才拎起包往外走。
经过茶水间时，听见两个行政在闲聊：\"赵总刚才在办公室摔杯子了，说有人在查星芒计划......\"
何敏的脚步顿了顿，指尖在手机上敲出一行字：【收网提前，速撤。】
回到公司时，天色已经擦黑。
顾疏桐扯掉耳环扔在桌上，裴砚舟把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何敏则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屏幕朝上——里面是二十张照片，从资金明细到瑞士账户函，张张清晰。
\"光辉信托。\"裴砚舟指着一张文件上的项目名称，\"这个我听说过，赵天成去年在发布会上说要投五个亿扶持新人，结果......\"他点开另一份合同，\"艺人签约费两百万，实际到账五十万，剩下的......\"
\"进了光辉信托的账户。\"顾疏桐接过话头，她的指尖在照片上滑动，停在\"海外受托人\"那一栏，\"瑞士那家银行，就是受托人。\"
何敏突然把电脑转过来：\"我查了光辉信托的工商信息，法人是个叫'李建国'的老头——六十五岁，退休教师，住在山东县城。\"她冷笑一声，\"典型的白手套。\"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嗡\"地响起来。
顾疏桐望着白板上越画越密的线索网，忽然想起小周说的那句话：\"赵天成最近总说'等星芒计划和国外对接上，就彻底安全了'。\"
\"得找个知情人。\"裴砚舟突然说，\"找个被光辉信托'扶持'过的艺人，让他亲口说。\"
顾疏桐的手机在这时亮起，是经纪人小吴发来的消息：【张洛川工作室说，他今晚在蓝调餐厅吃饭，想约你聊聊新戏合作。】
张洛川——去年拿了新人奖，正是光辉信托\"扶持\"的头牌。
\"蓝调餐厅。\"顾疏桐把手机递给裴砚舟，\"八点，我去会会这位'潜力股'。\"
裴砚舟盯着屏幕笑：\"需要我扮成服务员端酒？\"
\"你扮成我司机就行。\"顾疏桐起身整理头发，口红在唇上点出锋利的弧度，\"记住，等我发微信，你就进来......\"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把会议室的窗帘吹得鼓鼓的，像面即将扬起的战旗。
而此刻的光辉控股顶楼，赵天成捏着小陈递来的监控截图。
照片里，何敏的背影被截成模糊的侧影，但他认得那件灰西装——三天前审计公函上的公章，和德勤事务所的备案对不上。
\"查，给我往死里查。\"他把照片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时，瞥见碎纸片里露出\"瑞士\"两个字。
夜风卷着雨丝扑在玻璃窗上，赵天成望着楼下灯火通明的街道，忽然想起顾疏桐今天早上发的微博：【有些戏，该谢幕了。】
他摸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准备车，去蓝调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