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暖黄灯光把顾疏桐的影子拉得老长,裴砚舟的车钥匙在指间转了个圈,“叮”地一声弹进锁孔。
副驾座椅被他提前调得软软的,顾疏桐刚坐进去就陷进熟悉的雪松香里——是他车里常备的香薰,和发布会后台那件西装上的咖啡味混在一起,像杯温温热热的拿铁。
“冷不冷?”裴砚舟俯身为她系安全带,发梢扫过她耳垂,“我把暖风开大点?”
顾疏桐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凌晨那条威胁短信还躺在对话框里,发信人号码被隐藏成乱码,此刻又跳出来一条新的:“恭喜,你们赢了第一局。”
“裴砚舟。”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车载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眉峰微挑。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指节顿了顿,突然笑出声:“这语气……像极了《大逃杀》里boSS的临终宣言。”他腾出一只手覆住她发凉的手背,“上个月我让人查过,乱码号段是境外服务器中转的,暂时追不到源头。”
顾疏桐盯着他腕间的银表——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时,她送的“拆墙”纪念款。
表针走动的轻响里,她想起三个月前代言翻车时,全网都在骂她“顾氏千金只会啃老”;想起裴砚舟在片场举着场记板说“顾老师,今天我们拆的是‘流量必糊’的墙”;想起刚才发布会后台,他故意对着镜头说“等《红妆》拿了金棕榈,要请全剧组喝我和顾老师的喜酒”。
“你早知道会有这一出。”她突然说。
裴砚舟把车拐上糖炒栗子店所在的老街,甜香混着北风灌进车窗。
“上个月何姐查到对家买了五个营销号,专门等着《红妆》发布会出岔子。”他把车停在店门口,“但他们没想到,我们连‘顾疏桐裴砚舟不和’的词条都买了——”他摇下车窗对老板喊“来两斤现炒的”,转头冲她眨眨眼,“要拆墙,总得先让墙自己露个缝。”
糖炒栗子的纸袋被焐得发烫,顾疏桐剥了颗塞进他嘴里。
男人被烫得直吸气,却还叼着栗子含混道:“明天何姐会带市场部的人来家里开会,他们查了对家最近的资金流向,可能要在宣发期搞事。”
“搞事?”顾疏桐剥栗子的手一顿,“是买黑热搜,还是……?”
“可能更麻烦。”裴砚舟把车停进小区地下车库,“上次代言翻车的品牌方,最近和对家新签了战略合作。我让人查过,他们仓库里还囤着没销毁的旧海报——”他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发,“不过顾老师别担心,我让后期组连夜做了三版备用预告片,专治各种突发状况。”
楼道里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顾疏桐开门时,玄关的智能音箱突然响了:“欢迎回家,顾女士。今日待办事项:9:00与何敏、市场部会议;14:00《红妆》选角确认会;19:00裴砚舟导演私人行程。”
裴砚舟换鞋时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个踉跄:“这破音箱,我上次说把‘私人行程’改成‘约会’,你怎么没改?”
顾疏桐把栗子放在茶几上,晓月送的灯牌还亮着,“顾疏桐拆墙加油”几个字在暖光里闪。
她摸出手机给何敏发消息“明早会议提前半小时”,抬头正撞进裴砚舟的目光——他倚在厨房门框上,手里举着她常喝的红枣茶,水蒸气模糊了眼镜片。
“想什么呢?”他走过来把茶杯塞进她手里,“明天会议我让小赵把对家近三年的宣发案例都整理了,他们最爱玩‘黑红即顶流’那套,但《红妆》是文艺片,受众和他们的流量池不重叠——”
“裴砚舟。”顾疏桐突然拽住他的衣角,“你说……我们真的能赢吗?”
男人的手指轻轻蹭过她眼尾——那里还留着发布会时化的红妆残痕。
“三年前我拍《雾中蝶》,资方要加流量明星,我把合同摔在他脸上说‘您要流量找顾疏桐,我要金棕榈’。”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现在我有顾疏桐,有金棕榈,还有——”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灯牌,“拆墙的工具。”
深夜的风卷起窗纱,顾疏桐躺在裴砚舟臂弯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她摸过来,是条新消息:“你们赢了一次,但游戏还没结束。”
她侧头看身边人,月光透过纱帘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这个总说“装疯卖傻是生存技能”的男人,此刻睡颜像个被抢了糖的小朋友。
顾疏桐轻轻在他唇上碰了碰,把手机调成静音。
第二天早上七点,何敏的敲门声比闹钟还准时。
顾疏桐开了门,就见经纪人抱着笔记本电脑,高跟鞋在玄关敲出急鼓点:“裴导,你让小赵整理的资料我带了;顾老师,市场部说对家可能会买‘文艺片装清高’的热搜;还有——”她突然顿住,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昨晚没睡好?眼尾红了。”
裴砚舟端着三杯咖啡从厨房出来,故意把顾疏桐那杯推到她面前:“何姐,查岗也不看时间?”
“查岗?”何敏把电脑往茶几上一放,屏幕亮起的瞬间,满屏数据跳出来,“我是来送炸弹的。”她推了推金丝眼镜,“对家买通了三个影评大V,准备在《红妆》定档时发通稿,说‘顾疏桐转型失败,文艺片是遮羞布’。”
顾疏桐端咖啡的手悬在半空。
三个月前代言翻车时,她在热搜第一挂了三天;上个月拍定妆照,有人买“顾疏桐发福”的词条,结果被路透里她穿旗袍的腰臀比打脸。
但这次不同——文艺片是她筹备了两年的转型之作,是要冲金棕榈的。
“他们挑的时间很准。”裴砚舟翻开何敏带来的文件夹,里面是大V们近半年的发文记录,“这三个号平时专写‘流量误国’的批判文,突然转攻文艺片……背后应该有资方。”他用笔尖点了点其中一个Id,“这个‘影探老周’,上个月刚接了对家新剧的推广。”
“所以我们要先一步。”顾疏桐突然开口,“下周电影节不是有展映吗?我们把《红妆》的十分钟片花放出去。”她指尖敲了敲裴砚舟的手背,“你之前说片花里有段我和老戏骨对戏的长镜头,那条足够打‘转型失败’的脸。”
何敏眼睛亮了:“我让公关部联系电影节,就说‘《红妆》片花全球首曝’。对了,老周那个号,我让水军提前在他评论区刷‘等顾疏桐长镜头’,到时候片花一放——”
“直接让他的通稿变成反向安利。”裴砚舟打了个响指,“顾老师,你上次说想请张老师客串,我昨天联系了,他说只要片酬是‘一颗糖’就来。”
顾疏桐噗嗤笑出声:“张老师还是老样子,当年拍《霜刃》,他教我台词时总说‘小顾啊,演戏要像吃糖,甜要甜到骨子里’。”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三人身上,会议开了两小时,笔记本上记满了应对策略。
何敏合上电脑时,时针刚指向九点半:“我让小赵把片花剪了三版,下午两点来家里试看。顾老师,你下午三点要去剧组试妆;裴导,摄影指导说棚里的灯位要再调——”
“何姐。”裴砚舟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他和顾疏桐的聊天记录,“顾老师刚才说,试妆时要我陪着。”
顾疏桐踹了他一脚:“我是说,试妆时需要导演确认造型贴合角色。”
何敏拎起包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裴导,上次你陪顾老师试妆,把化妆师的眉笔掰断三根,说‘这眉形不够狠’——”她看了眼顾疏桐笑弯的眼,“行吧,你俩高兴就好。”
门“咔嗒”一声关上,顾疏桐翻出剧本:“下午试妆的是林晚妆的青年时期,要突出她刚进戏班时的倔强。裴导,你说这版造型是要‘狠’,还是要‘钝’?”
裴砚舟凑过来,手指划过剧本上“林晚妆”三个字:“狠是她的壳,钝是她的心。”他抬眼时,目光像透过镜头在打量角色,“你化完妆,我要在你眼尾点颗泪痣——不是娇弱的,是被戏班里的烟火烧出来的,带着点刺。”
顾疏桐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裴导,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导演的自我修养》里写的‘疯批状态’。”
“那顾老师呢?”他突然把她按在沙发上,鼻尖抵着她鼻尖,“顾老师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影后的心动时刻》里写的‘拆墙成功’。”
下午的试妆很顺利。
化妆师对着裴砚舟画的眉形图改了三次,终于调出他要的“带刺的钝”。
顾疏桐坐在镜前,看裴砚舟举着手机拍她的侧影,镜头里的泪痣在暖光下泛着琥珀色。
“发微博。”她命令道。
裴砚舟挑了挑眉:“顾老师要营业?”
“不是营业。”她摸着镜中自己的脸,“是告诉某些人,我们的墙,越拆越结实。”
微博刚发出去十分钟,评论就炸了:“顾疏桐这眼尾痣绝了!”“裴导的审美我服了!”“坐等《红妆》打所有黑子的脸!”
晚上七点,两人沿着湖边散步。
路灯在水面碎成金箔,顾疏桐的羊绒大衣被风吹得掀起一角,裴砚舟立刻把自己的围巾绕在她脖子上:“明天降温,你穿这么少?”
“不冷。”她挽住他胳膊,“今天会议时,何姐说对家可能还有后手。”
“我知道。”裴砚舟踢飞脚边的小石子,“但他们忘了,我们的后手更多。”他停住脚步,转身捧住她的脸,“顾疏桐,你记不记得大学时,你在课堂上说‘演员要成为角色的容器’,我反驳说‘容器要有自己的形状’?”
顾疏桐点头:“然后你被教授罚站了半小时,说‘年轻人吵架别耽误我上课’。”
“现在我懂了。”他额头抵着她额头,“容器的形状,是用来装更滚烫的东西的。比如……我们的野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顾疏桐摸出来,屏幕上是条新消息:“你们的新电影,将会面临更大的挑战。”
裴砚舟看了眼消息,低头吻了吻她被冻红的鼻尖:“正好,我们的准备,也从来不止步于‘更大’。”
晚风卷起湖边的芦苇,顾疏桐望着远处小区楼上自家亮着的灯,突然觉得——所谓“掌控”,大抵就是此刻,身边有要拆的墙,有并肩拆墙的人,还有……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个丝绒小盒,里面躺着枚新戒指,戒圈内侧刻着“拆墙不限时”。
今晚,该把它戴在某人左手无名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