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灯光在深夜里泛着暖黄，顾疏桐跟着裴砚舟往摄影棚走，鞋跟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和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
她点开微博，\"红妆剧组黑幕\"的词条还挂在热搜十五位，点赞最高的那条说\"杀青直播是最后遮羞布\"，配图是张大师上午在茶馆摸骨的视频截图——那老头翘着兰花指，指甲盖涂得血红，配文\"大师早言此剧犯冲，且看直播如何翻车\"。
\"还在蹦跶。\"裴砚舟凑过来看，喉结在路灯下滚了滚，突然伸手抽走她手机，\"别看了，越看他们越得意。\"他低头快速划拉屏幕，指尖在\"举报\"键上顿了顿，又改成拍照——把那条微博截图存进新建的\"打脸素材\"文件夹，抬头时眼尾挑着笑，\"留着，明晚直播让张大师亲自撕自己嘴。\"
顾疏桐望着他手机里密密麻麻的截图文件夹，突然想起下午在警局调监控时，这男人也是这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当时监控里林氏娱乐的人往道具箱塞假合同，被场记小吴的摄像头拍了个正着，裴砚舟举着平板笑得像偷到鱼的猫：\"顾老师你看，他们塞的是2023年的合同，可咱们三月就换了法律顾问——这智商，够写进《娱乐圈诈骗案例大全》当反面教材。\"
\"裴导，顾老师！\"场记圆圆举着场记板从棚里跑出来，发梢还沾着拍夜戏用的假雪，\"副导演说张大师的徒弟在超话开直播，说咱们剧组风水被破，明晚直播必出血光之灾！\"她掏出手机，屏幕里那个穿道袍的年轻男人正对着镜头晃罗盘：\"各位缘主看好了，这罗盘指针乱转，分明是...啊！\"
视频突然黑了。
圆圆瞪大眼睛：\"我刚刷到他说'血光'，下一秒就卡了！\"
裴砚舟摸出润喉糖盒，倒出两颗塞进顾疏桐和圆圆手里：\"卡得好，说明咱们网警朋友效率高。\"他指节敲了敲场记板，\"去告诉副导演，把棚里所有摄像头检查三遍，特别是观众席的直播位——明晚八点，咱们要让全网看见，什么叫'血光'变'霞光'。\"
圆圆攥着润喉糖跑远了，顾疏桐望着她蹦跳的背影，忽然轻笑：\"你倒会哄人。\"
\"哄人？\"裴砚舟歪头，路灯在他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我这是战略安抚——昨天场务老周还偷偷在道具桌摆了转运红绳，今天小吴把'证据收集'灯牌擦了八遍，大家心里都慌。\"他踢开脚边一块碎石，声音轻了些，\"包括我。\"
顾疏桐脚步顿住。
裴砚舟没看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上午在警局，我手都在抖。
你记得那假合同吗？
他们故意用我大学时的签名模板伪造，要是被查出来...《红妆》可能连送审资格都没有。\"他突然抬头，眼里有碎星在跳，\"但你当时说'裴导，去调监控'，说得那么笃定。
你知道吗？
我大学答辩被教授骂得狗血淋头时，我妈在病房里插着氧气管说'舟舟，你导的片子妈能看懂'时，都没那么笃定过。\"
顾疏桐喉咙发紧。
她想起三天前在化妆间，裴砚舟蹲在地上修她被人剪断的项链，抬头时鼻尖沾着金粉：\"顾老师这红宝石衬得你像朵带刺的玫瑰，谁剪的？
我调监控去。\"想起昨天凌晨两点，他抱着笔记本窝在她保姆车里改直播流程，困得把\"观众互动\"写成\"观众互怼\"，还嘴硬说\"这叫真实\"。
\"所以？\"她故意挑眉。
裴砚舟突然笑出声，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小盒，打开是颗和她项链同款的红宝石耳钉：\"所以明晚直播，顾老师戴这个。\"他替她别在耳后，指腹擦过她耳垂，\"张大师说血光，咱们就用红妆——你戴我送的红宝石，我举着《红妆》的场记板，让他看看什么叫'红运当头'。\"
深夜的风卷着棚里飘出的梅香（场工为拍冬景烧的梅枝），顾疏桐摸着耳垂上的红宝石，突然想起上午那条威胁短信：\"敢直播就等着身败名裂\"。
现在再看，倒像小孩在放二踢脚——引线刚冒火星，就被人踩灭了。
第二天的紧急会议在棚里的休息区开。
折叠椅摆成圈，场务老周搬来他私藏的茉莉花茶，氤氲的热气里，顾疏桐站在投影仪前，身后是裴砚舟做的\"直播风险点分布图\"：红色标记标着\"观众席第三排\"（林氏娱乐买的水军位）、\"舞台左侧幕布\"（张大师徒弟可能搞小动作）、\"导播间电脑\"（防网络攻击）。
\"各位，\"她端起茶杯抿了口，\"我知道最近大家压力大。
昨天小吴说场记板上有匿名纸条'小心血光'，老周说道具剑的剑穗被剪断——\"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红着眼圈的场记圆圆，\"但我想说，这些小动作，恰恰说明他们怕了。
怕《红妆》的戏好，怕裴导的镜头锐，怕我顾疏桐站在台上，用演技扇他们的脸。\"
裴砚舟突然举起手：\"顾老师说得对，但我补充一点——\"他冲场务老周挤眼，\"老周昨天摆的转运红绳别收，就挂在灯架上，咱们就当是给对手下的心理战：你看，我们连玄学都赢你。\"
哄笑声里，副导演举着手机站起来：\"裴导，钱制片来消息了！\"他点开微信，屏幕上是钱进的语音转文字：\"查到了，张大师和林浩然今晚在帝豪酒店碰头，说是要'给直播添把火'。
具体计划还在挖，不过...他们买了二十个营销号，准备直播时发'顾疏桐被道具砸伤'的假视频。\"
顾疏桐和裴砚舟对视一眼。
裴砚舟掏出手机快速打字，应该是在给钱进发消息，末了抬头时眼里闪着狼崽子般的光：\"来得好。
副导，让道具组把那把剑穗被剪的道具剑擦亮点——明晚直播，我要让全网看见，顾老师挥剑时，剑穗上的红绳晃得比张大师的罗盘还亮。\"
散会时已近黄昏，顾疏桐站在棚门口看夕阳把\"红妆\"两个大字染成金红，手机突然震动。
她点开微博，自己刚发的动态下，评论已经刷到九千条：\"姐姐我信你！裴导顾老师锁死！坐等红妆杀疯\"。
最上面一条是裴砚舟的评论：\"@顾疏桐 顾老师的初心，我给你当护城河。\"
她正笑着，裴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去吃醉鸡。\"他晃了晃车钥匙，\"钱进说帝豪酒店的监控能调，咱们边吃边商量——\"他突然噤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机，耳尖慢慢红了，\"那什么...我刚手滑。\"
\"手滑？\"顾疏桐转身，故意逼近他，\"裴大导演的手，不是只会拿导筒吗？\"
裴砚舟喉结滚动，突然握住她的手。
掌心里的温度透过薄纱手套传来，他的声音发颤：\"还会...给顾老师系安全带，剥醉鸡骨头，擦眼泪。\"他低头吻了吻她手背，\"如果顾老师愿意的话。\"
顾疏桐的心跳快得像擂鼓。
她望着他发梢的金光，想起昨天他蹲在地上修项链时的侧脸，想起他在警局调监控时紧绷的肩线，想起他说\"我们的路早被自己照得通亮\"时眼里的光。
她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挠他掌心：\"裴导，我突然觉得...张大师的预言可能要成真。\"
\"嗯？\"
\"他说血光之灾。\"她笑着，\"但可能是...喜酒喝多了，脸涨红的那种。\"
裴砚舟的笑意在眼底漫开。
他正要说话，顾疏桐的手机又震了。
她点开短信，屏幕上是串乱码，最后几个字清晰可见：\"明晚八点，准备收尸。\"
顾疏桐把手机递给他看。
裴砚舟摸出手机拍了照，发进\"反击小队\"群，抬头时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正好，让他们看看——谁收谁的尸。\"
夜风掀起棚顶的红绸，\"红妆\"两个字在暮色里猎猎作响。
裴砚舟握紧她的手往停车场走，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两柄并鞘的剑。
顾疏桐望着他发梢的光，突然想起钱进刚发来的另一条消息：\"帝豪酒店1018房，监控已到位。\"
她摸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把我那套红丝绒礼服熨好——明晚，该咱们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