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烟恶龙盘踞两侧,吞噬了致命的弩箭暴雨。玄甲骑兵如同出闸的猛虎,怒吼着冲上两侧丘陵,与埋伏的弩手展开了短兵相接的厮杀!兵刃交击声、惨叫声、怒骂声取代了弩箭的尖啸,在洼地上空回荡。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辛辣甜腥味,那是云渺强行催发混合毒烟后的残留。她脸色微白,靠在软垫上闭目调息,指尖几枚翠绿的药丸滑入喉中,快速补充着消耗的真气。刚才那两下,几乎抽空了她大半内力。
阿澈趴在车窗边,小脸几乎贴在窗框上,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外面。两条翻滚的、色彩诡异的“大烟烟龙”正在渐渐变淡、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噩梦。小家伙的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只剩下满满的好奇和兴奋。
“娘亲!大烟烟……变小啦!”阿澈扭过头,指着窗外,奶声奶气地向云渺汇报,“坏人……被叔叔们打跑啦?” 他看到了丘陵上闪动的刀光和偶尔滚落的人影。
云渺睁开眼,看着儿子恢复了红润的小脸和亮晶晶的眼睛,心头微松。她伸手揉了揉阿澈的发顶:“嗯,坏人被打跑了。阿澈不怕了?”
“不怕!”阿澈用力摇头,小胸脯一挺,拍着胸前的“甜甜功劳牌牌”(上面的糖渍已经干涸发硬,显得更加“别致”),“阿澈有功劳牌牌!娘亲有大烟烟!叔叔有……有亮亮刀刀!”他努力形容着萧绝那把寒气森森的长剑。
云渺忍俊不禁。这小家伙,总结得还挺到位。
战斗很快结束。残余的弩手或被斩杀,或溃散逃入山林。秦川带着亲兵开始清理战场,收缴弩机,处理尸体。
马车在洼地中央暂时停下。萧绝下了车,正与秦川低声交代着什么,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但周身散发的寒意却比深秋的风更冷冽。英国公府接二连三的截杀,彻底激怒了这位战神。
阿澈看着娘亲还在闭目休息,又看看窗外那些被丢弃在地上、闪着寒光、沾着泥土和可疑暗红色的……箭!好多好多的箭!长短不一,有细长的羽箭,也有粗短的弩矢。
小家伙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
这些亮晶晶、硬邦邦的“棍棍”,看起来……好像比他的小木棍好玩多了?刚才那些坏人就是用这些“棍棍”射得嗖嗖响!
他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挪到车门边,见娘亲没注意,萧绝叔叔又在远处说话,便像只灵活的小松鼠,滋溜一下滑下了马车!
“小公子!”守在车旁的亲兵吓了一跳。
阿澈却摆摆小胖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大眼睛亮闪闪地指着不远处地上散落的箭矢:“阿澈……看看!就看看!” 说完,不等亲兵反应,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向了那片狼藉的战场边缘。
亲兵哭笑不得,又不敢强行阻拦,只能紧张地跟在几步之外,眼睛都不敢眨。
阿澈蹲在几支散落的羽箭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胖手,摸了摸冰凉的箭杆。好硬!好滑!他捡起一支相对完整、箭镞闪着寒光的羽箭,掂了掂,沉甸甸的。他学着之前看到士兵射箭的样子,笨拙地做出一个拉弓的姿势,小嘴还配合着发出“咻——”的声音,然后假装把“箭”射了出去。
“噗嗤!”跟在后面的亲兵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小公子,也太可爱了!
阿澈玩了一支又一支,对弩矢那粗短的造型尤其感兴趣。他捡起一支弩矢,发现尾部没有羽毛,光秃秃的,但箭镞更宽更厚,看起来更“厉害”!
“这个……粗粗!厉害!”阿澈满意地点头,抱着几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利品”——两支相对干净的羽箭,两支造型威猛的弩矢,心满意足地跑回了马车旁。
云渺调息完毕,刚睁开眼,就看到儿子吭哧吭哧地抱着一小捆寒光闪闪的“凶器”爬上了马车,小脸上还沾了点泥,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阿澈!你……你捡这些干什么?快放下!危险!”云渺吓了一跳,赶紧想把那些箭夺下来。这可不是玩具!箭镞锋利无比,还沾着血污甚至可能淬毒!
“阿澈要!搭窝窝!”阿澈却抱紧了怀里的箭矢,小身子一扭,躲开了云渺的手,理直气壮地宣布。
“搭……搭窝窝?”云渺愣住了。
“嗯!给小鸟鸟!搭窝窝!”阿澈用力点头,大眼睛里满是认真和期待。他显然是把这些箭矢当成了搭建材料,就像他之前在道观里用树枝搭过的小窝一样。他指着其中一支弩矢粗壮的箭杆,“这个……粗粗!当……当柱子!”又指着一支羽箭,“这个……有毛毛(箭羽)!软软!铺床床!”
云渺看着儿子那副煞有介事、规划“鸟窝工程”的小模样,再看看他怀里那几支散发着血腥和铁锈味的凶器,一时间哭笑不得,满肚子的担忧和斥责都卡在了喉咙里。这孩子……这联想力……绝了!
“不行,阿澈,这些是坏人的箭,脏脏的,而且很尖,会扎到手,小鸟也不会喜欢的。”云渺试图讲道理。
“阿澈擦擦!擦干净!”阿澈立刻放下箭,从怀里掏出他那块已经看不出原色的小手帕(之前擦眼泪、擦糖渍、现在还要擦箭?),认真地、一下下地擦拭着箭杆上的泥土,小嘴还嘟囔着,“擦擦……就干净了……小鸟鸟……就喜欢了……”
云渺扶额。这擦得干净吗?心理阴影都擦不掉吧?
就在阿澈埋头苦擦,云渺头疼不已时,马车角落里那条“咸鱼”似乎又动了动。
清虚道长那只枯瘦的手,再次悄无声息地探出斗篷。这一次,他指尖夹着几片……不知何时从车厢角落的药材箱里顺来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干薄荷叶?只见他指尖极其轻微地一捻,薄荷叶化作细碎的粉末,然后朝着阿澈正在擦拭的那几支箭矢……轻轻一吹。
一股极其清凉、提神醒脑的薄荷清香,瞬间覆盖了箭矢上残留的铁锈和血腥味!那味道清新自然,仿佛雨后森林的气息。
阿澈的小鼻子立刻嗅到了这股好闻的味道!他惊喜地抬起头:“香香!凉凉!像……像师傅爷爷的茶茶!”(清虚偶尔会泡点薄荷茶提神)
小家伙顿时觉得自己的“擦擦”工作卓有成效!箭矢变得又干净又好闻了!他擦得更起劲了,小脸上充满了成就感。
云渺自然也闻到了这股突然出现的薄荷清香,眼角余光瞥到角落里那只迅速缩回去的手,嘴角狠狠抽了抽。这位祖宗……哄孩子的方式真是……越来越离谱了!用薄荷粉给凶器“除味增香”?
阿澈终于把他精挑细选的“建材”擦“干净”了(至少在他心里是干净的)。他兴冲冲地把几支箭抱到车厢一个相对宽敞的角落,开始了他伟大的“鸟窝工程”。
他先把两支最粗壮的弩矢交叉着靠在一起,想当窝的“柱子”和“横梁”,可惜弩矢太滑,根本立不住,试了几次都“哗啦”倒下。
“唔……站不稳……”阿澈苦恼地皱着小眉头。
云渺看着儿子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她叹了口气,从旁边针线筐里找出几根结实的麻线,走过去:“来,娘亲帮你固定一下。” 她实在不忍心打击儿子的热情,只能尽量确保安全。
在云渺的帮助下,几支箭矢被麻线巧妙地捆扎、交叉固定,勉强搭出了一个歪歪扭扭、四面透风、充满了“后现代废土朋克”风格的……鸟窝骨架。
阿澈开心极了!他又把那两支带着箭羽的羽箭小心地铺在骨架底部和四周,柔软的羽毛勉强充当了“软垫”和“墙壁”。
“窝窝!阿澈的窝窝!搭好啦!”阿澈拍着小手,围着这个由致命凶器搭建而成的、散发着淡淡薄荷清香的“鸟巢”,兴奋地转圈圈,小脸上满是自豪。他甚至还把他心爱的咸鱼干玩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窝里,充当“镇窝之宝”?
“小鸟鸟……快来住!”阿澈趴在“鸟窝”边,对着空荡荡的窝,奶声奶气地发出邀请,“阿澈的窝窝……香香!凉凉!有咸鱼鱼!”
云渺看着这个由淬毒凶器、咸鱼干和薄荷清香构成的诡异“艺术品”,再看看儿子天真期待的笑脸,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决定放弃治疗。
行吧……你开心就好。
角落里,清虚道长的斗篷似乎微微起伏了一下,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只有一声几不可闻、带着浓浓“没眼看”意味的嘟囔:
“……蠢……鸟……敢来……算……它……命硬……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