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两黄金的债务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压得云渺喘不过气。医仙谷那群“债主”虽然暂时被打发走了,但下个月初一的“租金”却像催命符。云渺看着墙角那株依旧蔫蔫、散发着“五十两黄金月租”气息的玉髓醉仙花,再看看怀里那个懵懂不知、还试图伸出小手去摸花瓣的阿澈,只觉得人生灰暗。
“阿澈乖,花花……要睡觉了,不能摸。” 云渺强行把阿澈的小手拉回来,语气沉重,“娘亲得想办法……嗯……给你花花赚‘水水钱’。” 她把那五百两黄金的债务,美化成“水水钱”,试图麻痹自己。
赚钱?谈何容易!黑市悬赏的阴影未散,山下十里铺刚闹过山匪,风声正紧。难道真要再去忽悠山下富户?可上次“万灵解毒膏”的套路再用,怕是要穿帮。
“娘亲……狗蛋……帮花花……赚水水……” 阿澈似乎听懂了“赚钱”两个字,小脸认真,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在偏殿里扫视,仿佛在寻找什么值钱的东西。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墙角——那里堆放着几件破旧的、落满灰尘的杂物,其中有一个布满蛛网、缺了条腿的破旧矮几,矮几上似乎压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封面都烂没了边的旧书?
阿澈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那本沉重、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旧书从杂物堆里拖了出来。书页泛黄发脆,边角卷曲,不少地方还被虫蛀了,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味。
“娘亲!书书!卖钱钱!” 阿澈献宝似的把书拖到云渺脚边,小脸上满是期待。在他看来,厚厚的东西应该值钱。
云渺看着那本破得随时会散架的旧书,哭笑不得。这玩意儿扔路边都没人捡,还卖钱?她本想随手丢开,目光却无意中扫过书页边缘露出的、一点极其暗淡、却异常坚韧的……暗金色丝线?那丝线似乎并非纸张本身,而是……夹在书页里的?
她心头一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沉重破旧的书。书页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夹杂着大量复杂的人体经络图和草药图谱,正是《万毒纂要》的基础部分,她早已烂熟于心。她耐着性子,一页页小心翻找。终于,在靠近书本最后、几乎要被虫蛀穿的部分,她发现了端倪!
几页粘连得异常紧密的书页之间,隐约透出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她用指尖沾了点唾液(非常不卫生,但此时顾不上了),极其小心地试图分开粘连的书页。
“嘶啦……”
一声极其细微的撕裂声!
粘连的书页被分开,露出了夹在其中的……一张巴掌大小、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温润暗金色的……奇异“纸片”?不,更像是某种金属薄片!薄片上,布满了极其复杂、蜿蜒曲折、如同活物般流淌着微光的暗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并非绘制上去,而是如同天生就长在薄片之中,散发着古老而玄奥的气息!
更诡异的是,当云渺的目光接触到那些暗金色纹路的瞬间,她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万毒纂要》中那些关于人体经络、能量节点、毒素运行的无数知识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搅动、撕裂、然后以一种完全颠覆她认知的方式,与这些暗金色纹路强行对应、拼接、重组!
剧痛!眩晕!无数扭曲的幻象在她眼前闪过!
剧毒侵蚀脏腑的脉络图,变成了暗金纹路中一条奔涌的“毒河”!
银针刺穴的穴位节点,变成了纹路中几颗璀璨的“星点”!
解毒药方中草药的君臣配伍,在纹路中演化成一片片相互吞噬又共生的“药田”!
“呃!” 云渺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猛地移开视线,大口喘着粗气!这薄片……有古怪!它似乎在强行解析、重组她脑海中关于医毒的所有知识!而且是以一种极其霸道、极其痛苦的方式!
“娘亲?” 阿澈被云渺痛苦的样子吓到了,伸出小手想摸摸她。
就在这时,阿澈的小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那张暗金色的薄片边缘!
就在触碰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张原本只是流淌着微光的暗金色薄片,猛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暗金光芒!光芒如同实质,瞬间充斥了整个偏殿!薄片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疯狂地扭曲、游动、组合!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精纯能量和古老威压的气息轰然爆发!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叹息,从薄片中震荡而出!嗡鸣声中,暗金光芒如同潮水般席卷过偏殿的墙壁、地面!
“咔嚓!咔嚓!轰隆!”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和巨石摩擦声,偏殿最里面那堵看似严丝合缝、布满灰尘的墙壁,竟然……缓缓地……向!内!旋!转!开!启!露出了一个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洞口!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某种奇异药香的冰冷气流,从洞口内汹涌而出!
密室?!玄清观偏殿里竟然藏着一间密室?!
云渺和阿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洞口,如同两个被雷劈中的呆头鹅。
暗金薄片的光芒渐渐收敛,重新变得温润内敛,只是上面的纹路似乎更加清晰灵动了几分。那股强行解析知识的痛苦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与薄片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感。
“娘亲……洞洞……黑黑……怕怕……” 阿澈缩在云渺怀里,小手指着洞口,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畏惧。
云渺的心砰砰狂跳!恐惧?有!但更多是难以抑制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巨大好奇和……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密室,这薄片,绝对藏着天大的秘密!说不定……就是她翻身的契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点亮一盏破旧的油灯,一手紧紧抱着阿澈,一手握着那张散发着微温的暗金薄片,如同握着开启宝藏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黑暗的洞口。
洞口后面是一条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石阶,石阶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滑腻的青苔。空气冰冷潮湿,带着浓重的陈腐气息。油灯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眼前几步,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走了大约十几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石室。四壁粗糙,显然是天然岩洞稍加开凿而成。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通体由某种黑色金属铸成的、造型古朴奇异的……炉鼎?鼎身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和刀劈斧砍般的伤痕,三足深深嵌入地面,散发着一股沉重、沧桑、甚至带着点凶戾的气息。
石室的角落里,散落着几具早已腐朽成白骨的遗骸,骸骨旁还丢弃着一些锈蚀的兵器残片,显然曾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而最吸引云渺目光的,是石室正对着入口的那面墙壁!墙壁并非岩石,而是被打磨得极其光滑平整,如同巨大的镜面!镜面之上,并非倒影,而是……布满了无数纵横交错、闪烁着极其微弱、如同星屑般蓝色光芒的……复杂纹路!
这些蓝色光纹构成的图案,比暗金薄片上的更加庞大、更加繁复、更加玄奥!它们如同活物般在光滑的石壁上缓缓流淌、明灭,构成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整个墙面的……阵法?!阵法的核心位置,有一个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凹槽,凹槽边缘同样流淌着蓝色的光纹。
整个石室,除了炉鼎的凶戾、骸骨的阴森,更弥漫着一种源自那巨大蓝色光阵的、浩瀚、古老、同时又带着一丝……残缺破损感的奇异能量波动!
“哇……亮亮……好多星星……” 阿澈被墙壁上流淌的蓝色光纹吸引,忘记了害怕,伸出小手指着,大眼睛里满是惊奇。
云渺也被这巨大的蓝色光阵深深震撼!她能感觉到,这阵法虽然残破,但其中蕴含的能量和规则,远超她的想象!《万毒纂要》里那些关于阵法的皮毛记载,在这面光壁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暗金薄片似乎受到了蓝色光阵的吸引,微微震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上面的暗金纹路流淌得更加欢快。
云渺福至心灵!她看着光壁核心那个拳头大小的凹槽,又看了看手中薄片的大小和形状……难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驱使着她!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强忍着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的激动,颤抖着手,将那张散发着温润暗金光芒的薄片,朝着墙壁光阵核心的凹槽……缓缓地……按了下去!
就在薄片即将触碰到凹槽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面平静流淌着蓝色光纹的石壁,仿佛被瞬间注入了狂暴的能量!所有光纹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湛蓝光芒!整个石室被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吸力猛地从凹槽中爆发出来!
“嗡——!!!”
暗金薄片脱手而出,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嵌入凹槽!严丝合缝!
“轰隆隆——!!!”
整个石室剧烈地震动起来!墙壁上那巨大的蓝色光阵彻底激活!无数道湛蓝色的光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沿着玄奥的轨迹疯狂流转!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来自洪荒宇宙的磅礴气息瞬间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光芒太过刺眼!云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紧紧护住怀里的阿澈!
就在这时,一个慢悠悠、带着浓浓睡意和被打扰清梦的极度不爽、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石室中的声音,穿透了那震耳欲聋的嗡鸣和光芒:
“吵……”
“死……”
“了……”
“……”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绝对的掌控感!
云渺猛地睁开眼!
只见石室入口处,清虚道人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站在那里。他依旧是那副葛优瘫的咸鱼姿势(只是换了个地方瘫),眼皮半耷拉着,仿佛还没睡醒。他枯瘦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朝着那面光芒万丈、能量狂暴的蓝色光壁……凌空……弹!了!一!下!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仿佛能涤荡灵魂的轻响!
那狂暴奔腾、仿佛要将整个石室撑爆的湛蓝光芒,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随即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收敛!
墙壁上那巨大的蓝色光阵依旧存在,光纹依旧在流淌,但光芒变得柔和内敛,那股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消失无踪。只有嵌入核心凹槽的暗金薄片,散发着温润而稳定的光芒,与整个阵法融为一体。
石室的震动也戛然而止,只剩下尘埃簌簌落下。
清虚慢悠悠地收回手指,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角甚至还挤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花。他浑浊的目光扫过石室里那巨大的光壁、那沧桑的炉鼎、那散落的骸骨,最后落在抱着阿澈、如同石化般的云渺身上。
他那枯树皮般的脸上,那根标志性的眉毛,极其顽强地……翘!了!翘!
一个含混不清、仿佛梦呓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嫌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慢悠悠地响起:
“……小崽子……”
“……翻箱倒柜……”
“……把祖师爷……”
“……压箱底的……”
“……破烂……”
“……都……翻出来了……”
“……呼噜……”
最后一个“呼噜”字出口,他庞大的身躯极其自然地……向后一倒!精准无比地……瘫在了石室入口处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悠长平稳的呼噜声无缝衔接,再次统治了这个刚刚经历了“仙阵激活”大场面的古老密室!
云渺抱着阿澈,站在柔和的蓝色光晕中,看着瘫在石头上瞬间“入睡”的师傅,再看看墙壁上那浩瀚玄奥的蓝色光阵,以及那枚静静镶嵌在核心、仿佛本该就在那里的暗金薄片……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觉得……
这玄清观……
水……
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