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熙攘街衢,但见异香扑鼻,氤氲缭绕。摊肆间珠玉璀璨,映日生辉,或碧若春波,或赤似朝霞,令蓝月目眩神摇,应接不暇。
丝帛铺中,匹匹绫罗垂悬如瀑。其纹理之细腻,色泽之绚丽,皆显匠人巧夺天工之妙。蓝月轻抚其面,但觉滑腻如脂,不觉心旷神怡。
其间更有西域贾客,身着奇装异服,操着生硬汉话,殷勤招揽行人。蓝月兴致盎然,与之攀谈,听闻异域奇闻,不觉神往。刘民则静立一旁,目光中尽是欣慰之色。
忽见一群庶民指点远处,议论纷纷。一耄耋老者拄杖而言:“彼处有一道人,号琅邪于吉,往来吴郡,筑精舍于丹徒,终日焚香诵道书,制符水以疗疾,吴人颇崇奉之。”
刘民闻“于吉”二字,顿觉毛骨悚然——此非蓬莱仙岛所拜之师尊乎!方欲追问,那老者已杳然人海。正彷徨四顾间,忽见一熟悉身影,着华服,执漆匣,疾趋城门楼下。细观之,匣上题“仙人铧”三字,来人赫然是于吉!
刘民欲往谒师,然为时已晚。盖因千百黎庶簇拥于吉左右,或随其后,队伍蜿蜒如长蛇,竟不得近前。
忽闻吕雯扬声呼道:“主公且看,那城门楼上者,莫非孙伯符乎?”
庞月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好一位英姿飒爽的将军,非孙伯符,更有何人!”
是时,孙策正于吴郡城楼之上设宴款待袁绍使者陈震,帐下诸将皆列席其间。
当于吉行至城楼之下,宴中诸将宾客竟不顾孙策在前,纷纷离席下楼跪拜。孙策遣人探问,方知四下皆言于吉乃“谪仙临凡”,能以符水活人。孙策凭栏俯瞰,但见人头攒动,如蚁附膻。
这位江东之主正值春风得意之际,见此“世人但知于吉,不识孙郎”之景,不由得怒火中烧。更见宾客不顾礼仪,径自趋附,分明是削其颜面,显其声名不及方外之士。
那司仪见众人争迎于吉,虽厉声呵斥亦不能止。孙策勃然变色,立命左右:“速擒此妖道!”
庞月大急,扯着刘民衣袖道:“主公,于吉道长实乃家父授业恩师,速往救之!”其声凄切,如杜鹃啼血。
刘民亦欲救于吉,然欲观孙策行何等骇人之举。“文欣姊且勿躁,姑观其变可也。”
百姓闻孙策欲擒于吉,遂使妇孺往谒吴夫人,哀哀求赦。
庞月急问:“主公尚待何为?”
“文欣姊素称聪慧,今日何竟未察?”刘民抚庞月之首,示其镇定。
蓝月忽道:“孙将军未出迎王兄,显有贰心矣。”
蔡琰急掩其口:“妹乎,今在其治下,慎言!”
少顷,吴夫人至,谓孙策曰:“先生于军中有功,活士卒众,不可加诛。”
孙策曰:“此子以妖言惑众,能使诸将弃君臣之礼,皆下楼拜之,不得不除。”
蒋钦、周泰、陈武等复联名上书,请为陈情。
孙策曰:“昔南阳张津,弃汉家法度,常着绛帕,鼓琴焚香,诵邪道之书,云可助修,终为南夷所戮。”
张昭谏曰:“如之何?”
孙策愤然曰:“此等道书实无所益,诸君未悟耳。今此子已登鬼箓,勿复费辞。”
说罢,便厉声喝令刀斧手将于吉推出斩首。那刀斧手得令,当即掣出明晃晃的鬼头刀,寒光一闪,便要行刑。
刘民见状,慌忙掐诀念咒,十指如穿花蝴蝶般翻飞,欲施展分身之术相救。王礼亦不怠慢,急掣星辰剑,但见一道青光自袖中飞出,直取刀斧手腕部。
奈何天意弄人,刘民指诀尚未掐完,便听得“咔嚓”一声,于吉首级已然滚落尘埃。更奇者,那星辰剑竟偏了准头,未伤刀斧手分毫,反将于吉项上两根白发斩断,飘飘荡荡落于血泊之中。
刘民见此情形,如遭雷击,面如土色,嘶声喊道:“恶来!伯康!速速夺回仙师法体与星辰剑!”典韦、王礼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只抢得一件染血道袍并那两根断发。再看那星辰剑,早已杳无踪迹,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刘民跪伏于地,神情恍惚,恰似三魂去了七魄。庞月忽于血泊中拾得一道黄符,上有朱砂字迹殷红如血:“速来江边丹心观”。刘民这才如梦初醒,急令典韦、王礼、甘宁、吕雯四人护送蔡琰等女眷登船,自与刘磐等五员小将断后,以御孙策追兵。
及至长江南岸丹心观前,但见松柏森森,香烟袅袅。推门而入,竟见于吉端坐蒲团之上,鹤发童颜,毫发未损。见刘民至,含笑唤道:“子檀吾徒,近前来。”
刘民见师尊无恙,喜极而泣,整衣肃容,行三跪九叩大礼:“弟子拜见师尊!”
于吉凝视爱徒,忽而莞尔,佯怒道:“子檀啊子檀,汝这分身之法,启动忒也迟缓。若非为师早用金蝉脱壳之计,此刻怕已做了孙伯符刀下之鬼矣!”言罢,以拂尘轻点刘民额间,观中顿时金光大作,隐约有仙乐缭绕。
刘民闻言,面上愧色更甚,垂首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学艺不精,险些误了大事。”
于吉轻捋银须,眼中精光闪动:“痴儿何必过责?汝之赤诚,为师尽知。只是...\"忽而话锋一转,指着那道袍道:\"此袍浸透为师百年道行,暗藏玄机,非寻常衣物可比。”
刘民捧袍细观,但见袍上暗纹浮动,似有星河流转,正欲披试,忽听于吉喝止:“且慢!”这一声如雷贯耳,震得刘民手腕一颤。
“师父既赐衣,为何......”刘民话未说完,眼中已现困惑之色。
于吉忽作神秘状,压低声音道:“此袍另有大用。华元化悬壶济世,仁心可昭日月,然其不设城府,他日若逢劫难......”言至此,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届时此袍或可救其一命。”
刘民恍然,却又迟疑道:“可华先生向来......”
“痴儿!”于吉拂尘一摆,打断道:“天机不可尽泄。汝且将此袍好生保管,待时机至,自见分晓。”说罢,闭目入定,再不言语。观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师徒二人身影摇曳,恍若置身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