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初年,荆州烽烟骤起。黄祖回首,见文台中箭坠马,急欲回马夺之。然黄盖虎目圆睁,疾若流星,反擒黄祖于鞍鞯。程德谋、韩义公飞骑至前,护文台退守岘山。
及至营门,但见孙将军面如金纸,众将皆惶惶。忽闻战鼓震天,陈就率刘表部曲如铁桶合围。当此危殆之际,鲁子敬从容出列,与蒯子柔折冲樽俎,终以黄祖易得息兵之约。
程普、黄盖、韩当、凌操四将护卫主公,且战且走至汉水之畔。
刘民楼船早候多时,残部尽归袁公路麾下李丰所收。
刘民急召华佗施救,银针渡穴,青囊施药。约莫一时辰后,孙文台星眸微启,众将方抚膺稍安。然元化先生蹙眉叹曰:“诸君,孙将军所中乃奇毒之矢,已侵五脏、损颅髓。吾施金针之术,暂封其毒。若有未尽之言,宜速言之。后疗之途,恐非朝夕可竟。”
黄盖性烈,遽前攫元化之襟,厉声曰:“倘有不测,汝当殉之!公覆无状!”孙文台气若游丝,目视刘君,“贤侄近前。”
刘民趋步榻前,执礼甚恭:“君侯宽心,元化乃当世扁鹊,必能妙手回春。”文台摇首,自怀中捧出玉玺,莹光流转:“昔年洛阳宫井所得传国重器,今托于贤侄。”其声渐微,帐外江涛呜咽,似应天意。
刘民闻言愕然,暗忖此等重器当付心腹,岂非主公试吾忠奸乎?遂长揖逊谢曰:“侯爷使不得!此物当托付伯符兄长方为妥当。”
孙坚虎目如炬,双手托玺前趋三步,沉声道:“此传国玉玺本属先帝,贤侄乃光武嫡脉,今物归原主,此乃天意所归。”言毕竟将玉玺强塞入刘民怀中。
程普、黄盖、韩当三将疾步围拢,目中含泪,频摇其首。程普正欲开口谏言,却见孙坚蓦然解下腰间佩刀,寒芒乍现的古锭刀已横陈案上。
“诸君且看!”孙坚执刀在手,声震屋瓦:“殿下乃先帝遗珠,仁德布于四海,实乃汉室中兴之望。自与某结金兰以来,屡施大恩于孙氏,若非殿下神机,吾等早成枯骨矣!”刀锋铿然入鞘,直指刘民:“自今而后,见此刀如见本侯,敢有违逆者,立斩不赦!”
三将面面相觑,终究抱拳低首:“末将谨遵主公钧命!”
孙坚环视旧部,目露悲怆:“诸君随某东征西讨,浴血沙场,至今未得封侯之赏,此皆坚之过也!”
“主公何出此言!”程普以袖拭目,哽咽道:“吾等追随明公,慕的是擎天架海之豪气,图的是忠义两全之肝胆,岂效竖子辈逐禄追爵?”
“善!方显我江东男儿本色!”孙坚抚掌大笑,忽又正色道:“然自今日始,尔等皆须听凭殿下调遣。”话音未落,韩当已膝行至前泣谏:“主公三思!夫人公子尚在长沙,何不速召家眷共议大计?”
孙坚孱弱摇首,气息奄奄道:“吾有二妻妾,生长子策,英武类父,智略超群,堪承大业。次子权,天纵颖悟,他日必为社稷栋梁,然尚需砥砺。三子翊,少年气盛,骁勇过人,然轻信易欺。四子匡,襁褓待哺。长女尚丹、次女尚悦正值及笄之年,容色倾城;三女尚香,髫龄习武,巾帼英姿,皆待字闺中。婚配诸事,悉凭主公裁夺。”
语毕,众将无不掩袂涕泣。黄盖恸哭尤甚,声震屋宇。孙坚强振精神,慰曰:“生死有命,丈夫岂畏死乎?某纵横半生,俯仰无愧天地。今得与诸君诀别,死而无憾矣!”言讫,双目渐阖。
程普、黄盖、韩当、鲁肃、凌操等皆伏地恸哭,声震屋宇。刘民匍匐榻前,涕泗滂沱。忽觉孙坚胸臆微温,疾呼:“君侯脉息尚存!”
华佗抚须颔首:“诸君勿悲,孙将军尚可施救。然寒毒已侵髓入骨,非寻一炎方热土调养不可。”鲁子敬顿足曰:“今观星野,唯交州瘴暑之地,可祛此寒毒。当速移驾岭南!”
徐元直羽扇徐摇,自外而入,朗声道:“非南海郡外海之涯儋州不可!”
“儋州?”鲁肃惶然失色曰,“此乃烟波浩渺间孤悬之岛,较交州尤南千里!”
徐庶颔首道:“正是此岛,四时炎气蒸腾,正合驱寒拔毒。”语声未落,忽闻舱外金柝骤响,值戍军士急禀:“江心突现不明战船,旌旗蔽日,杀气弥江!”
凌操虎目圆睁,铁枪铿然杵地:“某随主公辗转月余,寸功未建。今日定教这伙水寇血染江涛!”
鲁肃方欲劝阻,凌操已按剑长笑:“先生毋忧!某自幼栖身江畔,寒暑三十载,闭目能数江底卵石,张耳可辨水中游鳞。”言罢负雕弓,挟铁枪,纵身跃入舢板。但见其单舸破浪,直向那黑帆战船迎去,枪尖寒芒吞吐,恰似蛟龙入海。
隆冬时节,江雾弥天,霭锁寒波,目力难逾五十步。
凌操卓立船头,戟指断喝:“何方蟊贼,胆敢尾蹑孙将军战船?速速报上名来!”
对面战船上闻“蟊贼”二字,但闻金铁铿然,一人厉声道:“锦帆甘兴霸在此!”声若霹雳,惊破雾霭。甘宁少时为非乡里,尝聚游侠少年,衣锦绣,悬鸾铃,纵横江表劫掠商船,时人谓之“锦帆贼”。凌操早岁随父行商江夏,屡遭水寇欺凌,每念及此,恨不能尽诛此辈。
楼船之上,徐庶、刘民闻得“甘宁”名号,相顾失色,急谏曰:“此非常人,速归!”然话音未落,凌操已张弓搭箭。但见雕翎破雾,三矢连珠,直贯敌船。盖因甘宁实为黄祖所忌,樊城之败尽委其咎,又遭刘磐离间,方携苏飞并亲随十数人,欲投明主。未料未及剖白,骤遇箭雨。
“竖子安敢!”甘宁怒发冲冠,与苏飞各引强弓。但闻弦鸣若雷,箭如流星,雾中但闻破空之声,不见其形。凌操虽勇,怎奈双雄齐射,霎时身中数矢,甲裂袍红,热血染透寒江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