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刘表帐下牙门将王威策马疾驰而至,厉声喝令甘宁部众鸣金收兵。乃宣荆州牧钧旨曰:“主公有谕,甘兴霸即日返荆襄听宣,不得有误!”
越五日申时,黄门侍郎荀攸奉诏至,加封刘表为成武侯。至此景升公终得列侯之尊,而刘民亦得“锦帆”甘宁,各遂所愿。
甘宁既归刘民麾下,心怀惴惴。忆及旬日前率苏飞等追袭楼船,箭雨纷飞间竟有敌卒坠江之事,乃按剑冷然曰:“殿下自刘荆州处索某至此,莫非欲行军法耶?”
刘民抚掌而笑曰:“将军有虓虎之勇、蛟龙之姿,若欲加罪,当以铁索系之。彼时江雾迷天,咫尺难辨,不过偶生龃龉耳,何足介怀?”
甘宁闻言稍安,复问:“然则殿下召某,所图者何?”
刘民正色拊其肩曰:“方今欲建艨艟之师,讨逆勤王,正需豪杰如君者。若肯赤心相随,异日麟阁标名,岂非丈夫之志乎?”
甘宁闻此,顿觉胸中热血激荡,单膝及地抱拳应道:“宁虽鄙野,愿效犬马,生死相随!”声震屋瓦,江涛为之应和。
胡响曾于江畔与甘宁交手三十余合,深服其勇,乃急趋前拱手曰:“兴霸兄,此际当呼主公矣!”
甘宁恍然顿首,振甲铿然曰:“末将甘宁,拜见主公!”声如金石坠地,惊起檐上寒鸦。胡亮亦整襟上前,朗声道:“锦帆豪杰既至,某等当共襄盛举。”
忽闻阶下脚步纷沓,魏延神色仓惶,汗透重衫,疾报曰:“蔡瑁、张允二贼调水师艨艟百余,鼓角相闻于夏口,恐不利于主公!”言未毕,甘宁遽然按剑,目射精光:“某愿率死士二十,破浪断流,为主公开生路!”
刘民审度时势,见江面雾气如瘴,城头火把明灭,乃抚宁臂曰:“兴霸忠勇可嘉,然今荆州水寨连环,铁索横江。吾等暂栖此城,犹若潜龙在渊。”复转谓魏延:“文长且再探虚实,观彼军粮秣辎重之动向。”
忽见回廊转出倩影,黄月英素衣如雪,敛衽而言:“小王爷明鉴,蔡氏虽跋扈,然妾身之母乃其胞姊。若移驾南郡,妾愿以项上簪珥为质,保君周全。”其声清越,似碎玉落盘。
刘民感其诚,执素手叹曰:“月英姊高义,亮如皎月。然黄氏累世清名,岂可因刘氏子而蒙尘?”语罢推窗远眺,但见汉水苍茫,暮云四合,城下刁斗之声渐起。江风拂动青衫,其影孤直若松。
蔡琰忽忆某事,急趋前曰:“主公,临行之际,元直先生尝奉锦囊,或存破局良策?”
刘民拊掌而悟,遂启囊检视。展绢细观,赫然现六字云:趁雾分兵突围。
胡响仰观星汉,喃喃自语:“天清若此,焉得雾起?”
黄月英嫣然笑曰:“胡将军差矣。荆襄地卑多泽,气候诡谲。妾观天象,夜半当有重雾。”言毕轻抚袖中机括,隐闻铜仪转动之声。
忽闻枝叶簌簌,倏然一人影闪出。胡响惊退三步,及辨来者,佯怒道:“元固何故作此魍魉态!”
刘磐拄剑而笑:“特来献军机,兼试君胆魄耳。”其衣袍犹带城垣夜露,显是夤夜疾行而至。
刘民目露精光,执其臂曰:“速道来,莫误大事。”
“四门守备:南门张虎,西门陈生,北门王威,各领五百甲士。惟东门虚设,未见旌旗。江上则有蔡、张水师连环战船,桅樯如林。”刘磐喘定,复补道:“然东门外芦苇丛生,泥淖遍布。”
刘民颔首捻须,忽闻更鼓声自江畔传来,急推其背曰:“元固速归,非至燃眉,勿现形迹!”
刘磐叉手唱喏,倏尔没入夜色,唯闻草间窸窣渐远。其时银河渐隐,东方微现鱼肚白,江风裹挟湿气扑面而来。
胡亮抚剑低语:“刘景升此番布阵,诚寻常之策耳。围三阙一,于江面暗伏艨艟,欲效太公垂钓乎?”
胡响拊掌而惑:“主公明鉴,若欲擒拿吾等,荆州城内易如反掌,何故大费周章诱至江心?”
刘民方欲答,黄月英已轻摇罗扇道:“荆州城内耳目繁杂,且小王爷乃汉室贵胄。若行霹雳手段,恐落诸侯口实。吾观姨父此举,实存'投鼠忌器'之虑也。”言毕,江风拂面,水波不兴。
刘民闻言惊视,但见此女虽居闺阁,然心思机敏,慧心独具。暗忖:此等诛心之论若入刘表耳中,恐月英臀股难保矣。
“某有一计!”胡亮忽击节道:“可使元固兄潜行暗袭,直取刘表首级,行擒王之计。届时主公振臂一呼,荆襄九郡尽入彀中,霸业可期!”
刘民莞尔:“汝之谋略,尚欠周详。当效月英姑娘,多观棋局而少言兵戈。”语带机锋,既全其颜面,亦示警醒之意。
刘民暗忖:若诛刘表而据荆州,诚可成基业。然终觉己势未足,倘贸然行事,非惟难制荆襄九郡,更恐折损大将刘磐,致烽烟四起、黎庶流离,此非吾所愿也。乃按剑沉吟,待天时之变。
忽闻帐外马蹄声急,魏延星夜驰归,振甲禀曰:“北门毗邻州府,守将乃景升甥辈。某观其防务,此门可破!”
胡响蹙眉惑曰:“文长谬矣!州府重地,必屯精兵,岂非自投罗网?” 胡亮抚须附议:“况我军无马,纵得出城,焉能避追兵之锋?” 魏延拊掌大笑:“吾已谋定——届时纵火焚衙,王威必率众往救,北门自虚。至于良驹......” 言至此,目露精光,“某自有计较。”
刘民闻言,霍然起身,令旗指东:“兴霸听令!汝率部曲伪作吾等,趁雾霭潜出东门。至江渚则大张旗鼓,诱蔡、张水师来追。切记虚晃即走,元直先生当于十里外接应。” 复转视魏延:“北门之事,悉委文长。”
文长甫归即得信重,感奋不已,顿首曰:“主公静待衙署火起,某当亲斩关锁,辟血途以迎!”语毕按剑疾出,甲叶铿然没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