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月展阅回函,颦蹙蛾眉曰:“三军帐中皆虎贲之士,何来国色充作瑶池仙娥?”
刘民凝睇庞月良久,忽作沉思状。庞月泫然欲泣,素手紧攥帛书:“主公岂效范蠡献西施旧事,欲使妾身入豺狼之口耶?”
“痴哉!”刘民拊掌而笑,“姊姊年方龆龀,黄口稚女,安能入虓虎之目?”语出如春风化雪,庞月破涕为笑。
忽见刘民击节而呼:“速遣青鸾传讯唐姬!”遂命作雁书曰:“携张梅、陈雪并七村姑,假庖厨之名暗行李代桃僵之计。”复密嘱:“当以脂粉饰其容,罗绮彰其态,效东施捧心之态惑敌。”
旬日后,汜水关前忽现十姝。虽荆钗布裙,然经巧手妆点,竟有姑射神人之姿。吕布登城远眺,但见:
云鬓轻摇似洛神,凌波罗带翩跹,若惊鸿照影。
当下中军帐内,刘民抚案长笑:“今效陈平解荥阳之围,以女子为奇兵。”更令细作遍传十八路诸侯:“半月之内,必使温侯束手辕门!”
袁绍闻之嗤然:“竖子妄言!昔者函谷天险尚不能阻项王,况此铜墙铁壁乎?”遂命诸将整饬酒肴,欲效楚人观周鼎之态,待看鱼目混珠之戏。
自此,刘民每日遣黄叙、胡响、胡亮、刘磐四将轮战温侯。初时诸将左支右绌,若非吕布存“慢束罗裙观玄舞”之念刻意容让,廿合之约几成画饼。然至第八日,诸将竟觉方天画戟寒芒虽利,却似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此皆虓虎喂招之功也。
袁绍于了台观战,抚掌嗤笑:“此等沐猴而冠之戏,岂能撼动汜水雄关?”袁术更以箸击盏作歌曰:“稚子牵铁马,游骑绕画戟。”
惟孙坚马腾独具慧眼。孙文台谓马寿成曰:“此非卞庄刺虎之策乎?”遂遣孙策携霸王枪、马超负龙骑尖加入战阵。六将交替如田忌赛马,昼战温侯而夜参兵法,不旬日间:
黄叙习得荆州大鹏枪法,孙策悟出江东惊涛劲,马超自创西凉破阵式。
及约期至,吕布竟真遣使持赤帛丹书至,曰:“昔者尾生抱柱而死,今温侯守信如斯,十美安在?”其书行墨淋漓处,犹见虎口涎痕。
刘民展卷莞尔,暗忖此獠果如《吕氏春秋》所载“齐人攫金”,只见美色不见局。遂命庞月取胭脂盒,蘸朱砂批曰:“明夜月出东山时,十驾香车出辕门。”
刘民倚城阙而哂,吕布戟指怒喝:“竖子欺吾太甚!”赤兔嘶风处,画戟卷起千堆雪,独索刘民决生死。
城头刘民冷笑:“诸君可记卞庄刺虎之术?”四将应声跃马,各展新悟绝学。但见:黄叙铁枪化荆州鳗鱼,胡响双戟作流星赶月,刘磐长刀舞青龙出水。
温侯虽勇,怎奈招式早被参透。三十合未竟,方天画戟竟现支绌之态,急呼:“美人十诺,岂作南柯一梦耶?”
胡亮扬鞭笑答:“昨夜有青州兵过境,夏侯元让亲奉曹司空令,效楚王云梦之游,尽载佳丽而去。”
吕布目眦尽裂:“阿瞒匹夫!昔夺张济妻,今劫吾十美,此仇当效伍员鞭尸!”画戟劈空处,关前巨石应声而裂。
黄叙忽勒马传音:“主公尝云,太师府中貂蝉者,乃广寒仙子谪凡。若将军能效要离断臂......”话音未落,温侯已掷盔立誓:“但得惊鸿一瞥,董卓首级当为投名之状!”
四将见火候已至,暗效张良蹑汉王足之智,虚晃一招引军退去。孙策于了台抚掌:“此计兼得子房妙算与高祖伪游云梦之奇,可入三十六策新篇矣。”
是夜,孙坚携子孙策,马腾引儿马超,相继星夜造访。孙氏父子因蒙赐练兵之机,感怀殊深,特来拜谢兼辞行。
孙坚拱手曰:“近者长沙郡内寇乱频仍,犬子当速归以镇宵小。”
刘公抚掌赞曰:“伯符兄英武天纵,孙郎一至,宵小之辈必望风而溃,如秋风扫落叶耳。”
孙氏父子闻言拊掌而笑,宾主尽欢,遂揖别而去。庭前残烛摇曳,犹映双雄虎步生风之姿。
少顷,马腾携子马超至,较前日执礼愈恭,眸中隐现羡色。盖因黄叙等四将之能,马超暗忖:若单骑对阵,彼等皆非吾敌;然二人结阵,则胜负难料矣。
时刘磐尚借调自黄汉升帐下,未归刘民麾下。然马腾未辨虚实,肃然长揖道:“贺喜殿下,四虎将既出,当横扫六合,谁堪敌手?”
刘民抚盏叹曰:“马公谬赞,孤无尺寸之地,乏熊罴之师,惟愿河清海晏,黔首得耕织之乐耳。”
马超拊案应和:“诛董逆而兴汉祚,此志与殿下同!”时刘民暗存结义马超之心,然观其神色难测,遂转言赞曰:“孟起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真国士无双。”
马腾掀髯朗笑:“羌胡闻吾儿枪影,稚子皆止夜啼。” 孟起按剑正色:“今西域屡犯边陲,某当星夜驰归,必使其辕门悬颅,旌旗染血!”
“殿下若肯屈尊,他日西凉虎帐中,愿聆教诲。” 马腾忽作此请。刘民击节应诺:“凉州锐卒冠绝天下,此去必奏《破阵》凯歌!” 檐角铁马叮咚,似应和豪杰壮志。宾主相视而笑,满室生春。
月色渐沉之际,曹孟德携幕僚戏志才翩然而至。孟德鹰目如炬,似能洞彻肺腑,甫一落座便笑问:“殿下与吕奉先似有旧谊?”
刘民心头一凛,面上犹作从容:“温侯戟镇虎牢,天下谁人不识?”袖中掌心已沁薄汗。
孟德抚须莞尔:“然观奉先对殿下言听计从,竟似有所忌惮。此等驭虎之术,愿闻其详。” 语带机锋,如利刃破空。
刘民暗叹此枭雄眼毒,佯作淡然:“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青瓷茶盏轻叩案几,声若碎玉。
“今董贼挟天子拥雄兵,非合纵连横不可破之。”孟德忽转话锋,玄甲映烛寒光凛凛。刘民腹诽“关东联军早成建制”,面上仍谦和:“曹公运筹帷幄,必有良策赐教?”
孟德扼腕长叹:“自中平荡寇至今,某帐下犹缺樊哙之勇......”目光似无意掠过黄叙等人。刘民恍然其意,笑指庭外孤雁:“岂不闻良禽择木?以曹公威德,何愁猛士不投?”
“殿下亲卫不过百余,小将皆未及冠。” 孟德忽倾身迫近,“何不合兵共济?”案上烛火骤暗,满室杀机隐现。
刘民抚掌而笑:“月余来诸侯遣将斗吕,怎未见夏侯双璧锋芒?” 语藏机杼,如绵里藏针。孟德眼底寒芒微闪,起身长揖:“更深露重,不扰殿下清梦。” 携戏生踏月而去,夜色中忽闻佩剑铿然。
檐下铜铃随风清响,刘民独对残棋,见盘中黑白纠缠之势,恰似乱世棋局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