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熔岩堡垒投下的巨大阴影如同凝固的血痂,沉重地压在营地稀薄的月色上。
空气中弥漫着雷火的硫磺味和史莱姆水池飘来的淡淡水腥味,这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疲惫的窒息感。
在新筑的深坑熔岩壁垒边缘,几簇草史莱姆懒洋洋地吸收着残余的地气,散发着微弱的嫩绿光晕。
墙角阴影里,一团黄褐色毛发的丘丘人战士烦躁地用脚踢着碎石。
他叫“阿斑”,身上简陋的皮甲裹不住虬结的肌肉,特意把几缕焦黄色的毛发拨向脸颊一侧,试图遮掩脸上那道被遗迹守卫激光烧焦的疤痕。
他扭头盯着不远处亮着微光的藤塔入口方向,脸上混杂着不甘和憋屈的火焰。
“喂!”
阿斑猛地撞了一下蹲在旁边整理工具、被戏称为“钝角”的丘丘人小工的肩膀。
“瞅瞅沐羽那小子!”
他刻意压低声音,喉音粗糙,却又带着一种急于宣泄的躁动,下巴朝藤塔扬了扬。
“天天摆弄他那几根藤蔓几滴水,瘦得跟根风干的鱼刺似的!脸白的跟下面那群史莱姆吐的泡一样!钝角你说!”
他猛地挺起胸膛,焦黄的毛发跟着抖动。
“咱这胳膊!这脊背!能打能扛!”
他用力捶了捶自己坚实的、覆盖着粗粝短毛的胸肌。
“哪点比不上他?!啊?!”
蹲着的“钝角”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扑进手里抱着的金属废料堆里。
他缩着脖子抬起眼,迟钝茫然的目光在阿斑激动扭曲的毛脸和藤塔方向之间来回转悠,似乎努力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半晌才瓮声瓮气憋出一句。
“沐羽大人……水养田……好……”
“田好有个屁用!”
阿斑暴躁地打断他,唾沫星子溅到钝角的脸上。
“木指也能养!关键是他凭啥?!”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些。
“萨满大人为啥成天就跟在那小子屁股后头?就因为他脸白?!他那张死人脸能种出媎肉来?!我难道不比沐羽帅?!这结实的腱子肉!这扛得住深渊的力气!怎么萨满大人就看不进眼?!”
他一拳砸在旁边土坎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被唾沫溅到的钝角下意识地擦脸,又悄悄往后挪了挪,张着嘴,更茫然了。
帅?怎么比?
钝角觉得阿斑的大黄毛和焦疤很显眼,但沐羽大人……确实好看。
“啧,你放屁!”
一个裹着夜寒凉气的声音突然从旁边石料堆的阴影里刺了出来。
刚结束熔岩壁垒巡逻、正拖着疲惫步伐回营的石甲,正巧路过。
火光下,他那头赤红的短发像未燃尽的炭火,精悍的身躯上满是雷火灼伤的新旧疤痕,走路都带着一股硝烟味。
他脚步没停,斜眼瞥着挺着胸脯自夸的阿斑,金红色的瞳孔里跳动着毫不掩饰的嗤笑和火气,显然心情极差,正愁没处撒。
“就你那几块石头疙瘩肉?”
石甲拖着脚步的摩擦声刺耳,路过时肩膀还故意撞了一下阿斑挺起的胸膛。
“连给熔岩堡垒砌铁板的资格都没有!净会装逼!”
他脚步没停,声音却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狠厉地甩向跳脚却不敢还手的阿斑。
“你还帅?哼!你脸上的那道疤像条晒干的癞蛤蟆皮!挡都挡不住!”
他的声音清晰地在夜色营地传开了。
“你连萨满大人房间门口看门那只胖乎乎的史莱姆都不如!”
“起码人家圆润!”
嗤笑一声,石甲赤红的瞳孔闪过烦躁的光芒,看都不看身后,大步流星地继续走远,留下身后压抑的营地夜风,卷着硫磺味和一阵极低、极压抑的嗤笑声(不知是钝角还是其他角落里躲着的丘丘人)。
阿斑僵在原地,如同被冰霜箭扎穿。
他挺起的胸膛瞬间塌了下去。
石甲毫不留情的物理碰撞加言语暴击像把烧红的铁钎捅进了他心窝。
那道引以为傲的疤痕此刻仿佛真成了粘在脸上的癞蛤蟆皮,又痛又烫!
“我……我……”
他结巴着想反驳,脸涨得通红。
“噗叽。”
一声极其轻微、黏糊糊的轻响恰到好处地从旁边的阴暗小水洼响起。
一只刚被惊扰到的蓝紫色水史莱姆幼崽,正慢悠悠地滚过那小小的水坑边缘,浑身晶莹剔透。
它圆滚滚的身体随着滚动轻轻一颤,在微弱的月光下,真的荡漾出一种奇异、纯粹、毫无雕琢的圆润光泽。
阿斑的目光下意识地,死死钉在了那只缓慢滚动的史莱姆幼崽身上。
再圆润能有他这肌肉块扛深渊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