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叶莹醒了。
当叶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草甲(水)的怀里,满脸羞红地跳开,大叫:“啊……草甲……你……你在干什么?!”
叶莹的惊叫声刺破帐篷内压抑的宁静,也盖过了外面丘丘人们忙碌的低语。
正全神贯注引导着水元素力、维持叶莹生命体征的草甲(水)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中凝聚的水元素光晕“噗”地一下溃散了。
他惊愕地低下头,正对上一双刚刚睁开、带着巨大羞窘和茫然的眼睛。
那双翠绿色的眸子虽然虚弱,却不再像风中残烛,此刻正因震惊而瞪得溜圆。
叶莹的脸颊上更是不合时宜地飞上了两团红晕——在那失血过多的苍白底色上,显得格外醒目。
“萨…萨满大人!您醒了!”
草甲(水)先是狂喜,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他正小心翼翼地将叶莹的上半身扶靠在自己臂弯里,以便喂药。
这个原本纯粹的、出于救治目的的动作,在当事人醒来的视角看来,无疑是极其亲密的怀抱姿势。
“你……你……”
叶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残存的记忆碎片翻滚而来:肆虐的深渊洪流、倾尽全力拍下的守护光壁、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彻底坠落的黑暗……
然后就是此刻——自己竟然虚弱地躺在一个丘丘人战士(还是男性的!)怀里?!
强烈的羞耻感瞬间冲垮了刚刚苏醒的混乱思维。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回光返照般的爆发),猛地一推草甲(水)的胸膛,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般向后弹开。
“咚!”
叶莹的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支撑帐篷的简陋木柱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闷哼出声。
“嘶——” 这动作瞬间牵扯到右臂蛰伏的侵蚀,如同在伤口里撒了一把烧红的烙铁,那刺骨的冰冷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顿时一软,靠着木柱滑坐在床上。
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右臂上方,指尖颤抖。
而那枚暗金色的存护印记,也因为刚才她激烈的动作,从虚握的手中滑落。
它“啪嗒”一声掉在铺着兽皮的床铺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表面的光泽也黯淡地波动了一下。
“萨满大人!别动!您有伤!”
草甲(水)被推得后仰了一下,眼看叶莹撞到木柱疼得蜷缩起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草甲手忙脚乱地想伸手扶她,但又想起她刚才的反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混杂着着急、担忧和无措的尴尬,声音都带了颤音。
“对……对不起!我……我只是在帮您喂药维持生命……您昏迷好几天了……”
帐篷的帘子“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
“萨满大人怎么了?!”
石甲(火)的大嗓门带着焦急冲了进来,他正指挥清理废墟,听到尖叫声第一个冲回。
后面紧跟着巨拳(岩),他那庞大的身躯挤进帐篷时带进来一阵风,赤红的双眼瞬间锁定在蜷缩着身体、一脸痛苦又羞愤的叶莹身上,又疑惑地扫了一眼僵在原地、满脸通红的草甲(水)。
(丘丘人脸也能看出涨红)
“……?”
石甲(火)看着这诡异而尴尬的场景——萨满大人醒了是好事,但这气氛怎么这么奇怪?
尤其是草甲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巨拳(岩)毕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丘。
他看到掉落在床铺的存护印记,再看看叶莹捂着的右臂和脸上的痛苦神色,立刻明白了重点。
“草甲!萨满大人刚醒需要平静!你的动作是不是过激了?”
他沉声问道,语气带着责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他不信草甲会做出什么不敬之事,但萨满大人的反应确实激烈。
“我……我……” 草甲(水)百口莫辩,急得满头大汗。
“我没过激!真的!萨满大人她……她突然醒了,然后可能是……是误会……推开了我撞到柱子……”
“我……我不是误会!”
叶莹强忍着痛楚,又气又急地反驳,翠绿的眸子瞪着草甲,又扫过门口两个看戏似的丘丘人,羞愤感更甚,声音虚弱的断断续续。
“草甲……你……你抱着我……成何体统?!”
“噗——”
跟进来的木指恰好听到这句,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随即又立刻捂住了嘴,肩膀一耸一耸地抖动。
石甲(火)恍然大悟,用一种“哦~原来如此”的眼神看向草甲(水)。
他挠了挠自己熔岩痕迹褪去后露出的石质头皮。
草甲(水)脸都快烧起来了,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事情。
巨拳(岩)的嘴角也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他立刻板起脸,威严地咳了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肃静!萨满大人苏醒是部落最大的喜讯!草甲,救治职责所在,不可拘泥小节。”
“萨满大人。”
他转向叶莹,恭敬而带着关怀地说。
“您伤势极重,昏迷数日。草甲日夜守护,调配药剂,引导元素维系您生机,方才动作绝非冒犯。望您以身体为重,切勿再动,以免牵扯侵蚀。”
“硬皮”也从帐篷缝隙中探进半个脑袋,眼睛亮晶晶地喊。
“萨满大人醒了!万岁!草甲抱了萨满大人!哇!”
然后这个丘被旁边一个丘丘人一把捂住了嘴拖走。
叶莹听到巨拳的话,再看看草甲那一脸“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冤枉啊”的窘迫表情,以及他那疲惫不堪、甚至比自己还要苍白几分的脸色……
她的羞愤如同潮水般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醒后迟来的尴尬和理亏。
好像……真的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他是在救自己的命?
持续了好几天?
想到自己刚才那不管不顾的挣扎和怒吼……
叶莹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悄悄爬了上来,眼神也开始不自然地飘忽,不敢看草甲(水),更不敢看门口那几个强忍着表情的丘丘人。
她低下头,小声道:“……我……我知道了。” 声音细若蚊蝇。
身体里残余的剧痛和虚弱感也适时地涌上来,让她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发抖,捂着右臂的手更用力了些。
草甲(水)见状,也顾不得尴尬了,连忙上前一步,但又不敢太靠近,急切地问。
“萨满大人,您感觉怎么样?右臂很疼吗?意识……清楚吗?”
他想检查侵蚀状态,又怕再刺激到她。
叶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窘迫和身体的疼痛,看向巨拳(岩),努力让声音显得平稳。
“我……醒了多久了?外面……怎么样了?洪流……停了对吗?”
她依稀记得光壁溃散前,似乎洪流的冲击减弱了。
提到这个,帐篷内之前那点尴尬瞬间烟消云散,气氛变得凝重而充满后怕的庆幸。
“您昏迷了整整五天。”
草甲(水)迅速回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深渊洪流在光壁即将彻底破碎时,突然耗尽了!草甲猜测,是那一块区域的深渊能量总量达到了极限,被我们……被您的壁垒挡住了。外面的洪流消失了,深坑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黑洞,暂时没有能量涌出。”
“五天?!”
叶莹失声道,这个时间长度远超她的预料。
她立刻想起了营地。
“部落呢?大家……都还活着吗?”
“活着!大家都活着!”
巨拳(岩)的眼中闪烁着激动和沉重。
“多亏了您最后的‘生命壁垒’,我们撑到了洪流耗尽的那一刻。虽然营地被毁坏得很严重,很多外围的掩体和囤积的物资都被腐蚀了。但核心区域和田垄被您的壁垒完美地保护了下来。”
“田垄没事?!”
叶莹暗淡的翠眸瞬间亮起光芒,那是她心血的象征,是她引导这个部落走向未来的基石。
“没事。”
木指赶紧插话,语气充满敬佩。
“田垄完好无损,‘磐石麦’长势非常好,成了部落现在最大的希望和精神支柱!草甲一直在帮您照料着。”
叶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混杂着巨大疲惫、庆幸和责任感的心情涌上来。
家还在,田还在,人还在……
虽然损失惨重,但火种未灭。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捂着的右臂上,那冰冷蚀骨的剧痛时刻提醒着她最大的威胁尚未解除。
她看向草甲(水),这次眼神平静了许多,带着一丝歉意。
“草甲……刚才……是我失态了。谢谢你……救了我。我的右臂……现在情况如何?还有我的身体……”
她感觉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极度虚弱,不仅仅是伤势,更像是灵魂本源被抽空。
草甲(水)见她恢复冷静,松了口气,连忙小心翼翼地靠近,再次将温热的暗金基石印记轻轻放在她虚弱的左手掌心(叶莹微微僵了一下,但没再躲闪)。
印记接触到她的手,微弱的光芒似乎亮起了一丝。
“您灵魂透支严重,身体极度虚弱。”
草甲(水)正色道,开始专业地分析伤情。
“内腑有暗伤,需要持续滋养。最严重的是您的右臂——那深渊侵蚀在您力量爆发时被逼退、压制,洪流耗尽后也蛰伏起来,但始终没有消散,像毒素一样盘踞在您的伤口深处。印记的光芒和我的净化之尘只能非常缓慢地抑制它扩散,想要彻底清除……草甲现在完全想不到办法,它们似乎……有生命,在不断抵抗净化的力量。”
他的语气充满了忧虑。
叶莹看着掌心散发着熟悉温热的印记,感受着它对伤口那微弱却持续的压制力,还有左手皮肤下隐隐传来的、因为透支力量而产生的、几道暗金色灼痛印记带来的钝痛。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存护之光能挡住洪流,却似乎并不能完全驱逐已经扎根体内的深渊“毒种”。
她试着沟通印记,一股难以想象的沉重感和刺痛立刻从灵魂深处传来,让她闷哼一声,印记的光芒也剧烈晃动起来。
“不行!”
草甲(水)和巨拳(岩)同时惊呼。
“您的精神和力量远未恢复,不能再动用了!”
草甲(水)语气严厉起来。
叶莹无力地闭上眼,靠在木柱上喘息。右臂的冰冷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她深渊的窥视。
家园虽然暂时保住了,但深坑的威胁未除,自身的隐患未消,部落的重建百废待兴……
一切都还笼罩在巨大危机的阴影之下。
而她,这个部落依赖的萨满,却陷入了如此虚弱和受制的境地。
翠绿色的眼眸再次睁开,虚弱犹在,但深处那挣扎的火苗,如同被点燃的余烬,重新燃起了一点微芒。
她看着守在床边的草甲(水),又看向门口神情凝重又带着希望的巨拳(岩)、石甲(火)和木指。
“我……饿了。”
她轻轻说了一句,语气带着努力维持的平静。
“也渴。还有……营地需要我。”
即使疲惫至极,即使前路艰险,存护的责任和守护族人的意志,已然在她心中扎根,无法割舍。
新的挑战,开始了。
苏醒的萨满,将以更沉重的步伐,踏上守护这片废墟之上“家园”的征途。
那焦黑大地上的翠绿麦田是她新的起点。
突然系统的声音响起。
“宿主女儿,别怕,这点深渊我可以治疗。”
“对了,现在营地中间的深坑已经没有深渊力量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