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哨兵凄厉的警报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营地初生的希望之火。
巨大的惊恐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每一个丘丘人的喉咙。
刚刚还在为田垄新绿欢呼雀跃的部落成员,此刻如同被冻僵的鸟雀,僵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未褪的喜悦,却被更深的恐惧覆盖。
“灰烬骑士!”
“他们追来了!”
“完了……黑日部落……”
绝望的低语如同瘟疫般蔓延。
那些来自黑狼部落的幸存者们更是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抖动,眼中刚刚燃起的生机之火被更大的恐惧彻底吞噬。
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家园在火焰中崩塌,同伴在铁蹄下哀嚎的景象。
“都闭嘴!”
石甲(火)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压下了恐慌的蔓延。
他拳套上的熔岩轰然升腾,赤红的双眼燃烧着被逼到绝境的凶狠战意。
“拿起武器!准备战斗!这里不是黑狼部落!我们有萨满!我们有巨拳!我们有……”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营地中央那尊暗金山岳,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底气。
“……我们还有祂!想活命的,就跟我守住谷口!”
石甲(火)的怒吼如同强心针,惊醒了被恐惧淹没的丘丘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绝望。
巨拳(岩)发出一声沉闷如岩石撞击的低吼,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轰!”
厚重的岩元素力如同铠甲般瞬间覆盖全身,并且迅速在他面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布满尖刺的岩石壁垒,轰然砸落在谷口最狭窄的位置,只留下仅容两三人并行的缝隙。
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谷外烟尘腾起的方向,脚下黄褐色的地脉之力如同沸腾的熔岩,源源不断地注入大地,加固着这临时的堡垒。
“木指!带所有能射箭的,占据高处!”
叶莹的声音带着萨满的决断,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翠绿的神之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精锻草锤重重顿地,一股坚韧的草元素力瞬间蔓延,缠绕在巨拳(岩)构筑的岩石壁垒上,形成一层柔韧的缓冲带。
“草甲!组织人手,把老丘丘人和小丘丘人转移到营地最深处!石甲!守住缺口!硬皮!带人把开采的碎石堆到后面,准备堵路!”
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
短暂的混乱后,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恐惧。
丘丘人们如同被激怒的蜂群,迅速行动起来。
木指带着几个临时学会射箭的成员(包括他自己),飞快地爬上谷口两侧的高地,搭上粗糙的木箭,尽管手臂还在颤抖。
草甲(水)指挥着几个强壮的成员,将惊恐的老丘丘人和小丘丘人连拖带抱地送往营地最靠近深坑(也是理论上最“安全”的区域),他担忧地看了一眼那片新生的嫩绿田地,咬了咬牙,留下一个水元素护罩将其笼罩。
石甲(火)则如同一尊燃烧的雕像,矗立在巨拳(岩)留下的狭窄缺口处,拳套上的熔岩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声响,烧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他的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盯着烟尘逼近的方向。
大地开始震动。
沉闷而整齐的铁蹄声如同死亡的鼓点,越来越近。
谷口腾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硫磺和血腥气的肃杀味道。
终于,烟尘在谷口外百米处骤然分开!一支军队。
一支完全由沉默的黑色重甲骑士组成的军队。
他们的盔甲漆黑如墨,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上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灼烧痕迹的暗红色纹路。
面甲是狰狞的兽首造型,只留下两道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缝隙作为眼孔。
他们胯下的战马同样覆盖着沉重的黑色甲胄,眼窝中燃烧着同样的幽火。
没有旗帜,没有呐喊,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钢铁洪流般的死寂。
数量足有近百骑!
如同一片移动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钢铁森林!
为首的一名骑士,体型格外高大,座下的战马也异常雄壮。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狰狞、缠绕着暗红色火焰链锯的巨刃,仅仅是握在手中,周围的空气就因高温而扭曲变形。
他冰冷燃烧的目光扫过谷口简陋的岩石壁垒和后面严阵以待(或者说惊恐万分)的丘丘人,面甲下似乎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
没有劝降。
没有对话。
那为首的灰烬骑士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链锯巨刃。
下一秒,“吼——!!!”
伴随着一声非人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战吼,为首的灰烬骑士猛地一夹马腹。
他座下的烈火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四蹄燃起暗红色的火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在他身后,近百名沉默的重甲骑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谷口那脆弱的岩石壁垒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轰隆隆——!!!”
铁蹄践踏大地的声音震耳欲聋。
整个山谷都在颤抖。
黑色的洪流裹挟着硫磺与死亡的气息,瞬间淹没了谷口外的空地,距离壁垒越来越近。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放箭!”
木指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音,从高地上传来。
“咻咻咻——!”
十几支粗糙的木箭带着丘丘人绝望的勇气射了出去。
然而,这些箭矢射在灰烬骑士厚重的黑色重甲上,只发出几声沉闷的“叮当”脆响,便被轻易弹开,连一丝划痕都未能留下。
少数几支射向战马关节缝隙的,也被覆盖的甲胄完美防护。
冲锋的势头没有丝毫减缓!
“呜……”
高地上的射手们眼中瞬间充满了绝望。
五十米!
冲锋的钢铁洪流带起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石甲(火)甚至能看清为首骑士面甲上那狰狞的兽首纹路!
他怒吼一声,拳套上的熔岩瞬间凝聚成一颗炽热的火球,狠狠砸向冲在最前面的骑士。
“轰!”
火球在为首骑士的胸甲上炸开。
火焰四溅。
然而,那骑士只是身体微微一晃,冲锋的速度几乎没有减慢。
他胸甲上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微微发亮,竟将大部分火焰能量吸收吞噬。
他冰冷的眼孔锁定了挡在缺口处的石甲(火),手中的链锯巨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劈下。
石甲(火)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那巨刃上蕴含的恐怖力量和灼热。
他怒吼着,双拳交叉向上格挡。
熔岩拳套与燃烧的链锯巨刃即将碰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却又清晰响彻在每一个灵魂中的嗡鸣,骤然降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减速键。
冲锋的钢铁洪流,那势不可挡的黑色浪潮,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它们如同陷入了无形的、粘稠的琥珀之中。
骑士们挥动的武器、战马扬起的铁蹄、甚至他们盔甲缝隙中喷出的硫磺气息,都变得清晰可见,却又迟缓无比。
与此同时,一道无形却厚重到令人窒息的屏障,如同最坚韧的叹息之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谷口。
“轰!轰!轰!轰!”
冲在最前面的灰烬骑士,包括那个手持链锯巨刃的首领,如同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上了无形的山岳。
巨大的撞击声沉闷得让人心胆俱裂。
为首骑士的链锯巨刃距离石甲(火)的熔岩拳套只有不到一尺。
那灼热的气浪甚至已经烧焦了石甲的毛发。
但就是这咫尺之遥,却如同天堑。
他和他身后的骑士们,连人带马,狠狠地撞在那无形的屏障之上。
“咔嚓!”
令人心惊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战马发出凄厉的悲鸣。
坚固无比的黑色重甲在那绝对的力量下扭曲变形。
冲在最前面的骑士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玩偶,瞬间人仰马翻。
巨大的惯性让他们后面的骑士也避无可避,狠狠撞在前方同伴和那无形壁垒之上。
仅仅一次冲锋!近百名气势汹汹的灰烬骑士,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在谷口外瞬间溃散、堆积、翻滚。
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折断的骑枪、扭曲的甲胄、倒毙的战马、挣扎的骑士……
刚才还如同毁灭洪流的军队,瞬间变成了混乱的屠宰场。
死寂,比冲锋前更可怕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战场。
谷口内,所有丘丘人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石甲(火)保持着格挡的姿势,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寸进的链锯巨刃,感受着那无形屏障上传来的、浩瀚如星海般的厚重感。
巨拳(岩)赤红的双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他能感觉到,自己沟通的地脉之力在那无形的屏障面前,如同涓涓细流面对浩瀚大海。
木指手中的弓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草甲(水)护着田地的水罩微微波动。
谷口外,幸存的灰烬骑士挣扎着爬起来,他们眼中燃烧的火焰不再是冰冷,而是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为首的那个骑士,他坚固的胸甲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链锯巨刃的刃口甚至崩掉了一块。
他死死盯着谷口那空无一物、却将他们撞得头破血流的空气,面甲下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混乱。
发生了什么?!
那是什么力量?!
答案,不言而喻。
所有目光,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难以言喻的震撼、以及深入骨髓的敬畏,齐刷刷地投向了营地中央。
存护令使投影,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后靠、略显“惬意”的坐姿。
仿佛刚才那足以令钢铁洪流瞬间崩解的伟力,只是祂不经意间的一个呵欠?
祂熔金色的目光平静地投向谷口外那片狼藉的战场,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如同俯瞰蝼蚁试图撼动山岳般的、冰冷的、绝对的漠然。
然后,祂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开,重新落回了深坑方向那幽紫色的炼金矩阵光幕上。
仿佛谷口外那近百名精锐骑士的生死,那足以毁灭一个小国的力量碰撞,在祂眼中,远不如解析一道规则层面的炼金公式来得重要。
叶莹站在壁垒之后,看着谷外挣扎的敌人,再看着营地中央那仿佛一切与己无关的“房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
这就是存护的力量?!
这就是规则层面的意志?!
一个呵欠般的“嗡鸣”,一道无形的“叹息之墙”,便让毁灭的洪流撞得粉身碎骨。
祂甚至没有起身!
巨大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之前的恐惧。
但同时,一种更加深刻的、对力量差距的认知,也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灰烬骑士的首领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死死盯着谷口那无形的屏障,又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死死钉在营地中央那尊暗金色的山岳之上。
他眼中的火焰剧烈跳动,充满了愤怒、屈辱,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和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猛地举起手中崩了口子的链锯巨刃,发出一声不甘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山谷的死寂,和营地中央那尊存在投来的、如同看待尘埃般的一瞥。
存护的基石,沉默如山。
妄图撼山者,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