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风卷起碎雪,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残余的混乱气息,林恩靠着长杖半跪在地,喘息尚未平复,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诡异的低笑。
“啧啧啧,时间,你还是这么弱。”
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与轻蔑,低沉浑厚,伴随着雪地上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道人影自黑暗中缓缓走出。
林恩抬眼看去,目光微微一凝。
来者身形高大健硕,皮肤带着深色的古铜光泽,黑色长发微微飘散,像夜色中的墨线。那双异色的眼睛,一红一金,在雪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冷光,立体而深刻的五官仿佛刀刻般冷峻,整个人带着不属于人类的野性与压迫感。
衪衡。
混乱之下的化形,曾是无序与破坏本身的代名词,如今却披着人类的皮囊,肆无忌惮地行走在人间。
林恩倚着长杖缓缓站起,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淡笑,嗓音微哑却依旧冷静:“怎么,你是来杀我的吗?”
衪衡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出讥讽的弧度:“时间无法被抹杀,我才不会费那个力量。”
话音落下,林恩眼前倏然一暗。
衪衡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瞬间欺近,强有力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掐住林恩的脖颈,将他整个高高提起,狠狠摁在半空中。
窒息感猛然袭来,林恩皱眉,指尖下意识收紧,却被死死压制,挣脱不得。
“我来拿点我想要的东西。”衪衡低笑着,另一只手毫无预兆地穿透林恩的衣物,冰冷的指尖直直探入他的胸口,掌心强行撕裂开保护着空间之力的屏障。
剧烈的刺痛瞬间蔓延全身,林恩脸色骤变,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住手!!!”
然而衪衡并不理会,他手掌微微一拽,从林恩胸口处缓缓抽出一缕极为纯粹而微弱的银色光芒,那是林恩藏匿极深的、尚未被污染的一丝空间之力,像雾像光,脆弱却本质纯净,隐隐散发着时间与空间交织的气息。
“啊——”衪衡握着那缕光,眼中兴味盎然,指尖轻轻拨弄,嘴角笑意愈发深刻,“这个力量,怎么用?告诉我。”
林恩咬紧牙关,血从唇角滑落,双手微微颤抖,强撑着冷笑:“休想。”
衪衡挑眉,目光微冷,似是不耐烦,随即松开手,林恩的身体如同破碎的布偶般被丢入雪地,砸出一片雪尘。
冰冷刺骨的雪渗入伤口,林恩蜷缩在雪地中,脸色苍白,血迹顺着指缝滴落,胸口隐隐传来剧烈的灼痛。
衪衡站在他面前,低头俯视着他,嗓音冷漠而讥讽:“那太可惜了。”
他抬步后退半步,声音低沉地落下最后一句:
“只能留给我的孩子们了。”
说完,他的身影再次化作黑影,融入夜色与雪幕中,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恩仰躺在雪地里,呼吸紊乱,胸口的伤口隐隐发烫,银色的空间之力被抽离一部分,像是某种本源被撕裂般的空虚感不断侵蚀神智。
他闭了闭眼,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咳嗽,挣扎着撑起身子,指尖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握住那柄长杖。
“该死……”他低声喃喃,眼神却冷静而锋利,哪怕身形狼狈,气息孱弱,那抹属于“时间”的力量,仍然如影随形地盘踞在他身上。
雪夜中,风越发凛冽。
林恩撑着长杖,试图站起身,却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胸口的撕裂感与失去部分空间之力带来的空虚感迅速侵蚀着他的意识。
“啧……”他低低咬牙,指尖还未完全抬起,整个人便无力地倒在雪地中,银白色的长杖从指间滑落,落在冰冷的雪面上,发出微弱的碰撞声。
就在这时,空气微微震荡。
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原地。
埃尔踏雪而来,淡灰色的袍摆被寒风扬起,他面色凝重,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微微发亮,冷冷看着倒地的林恩,声音低了几分:“……糟了,还是来晚了。”
神谷澄音一袭巫女服,红白色的衣袍在夜色中仿佛一缕残雪,她蹲下身,伸手探向林恩的胸口,指尖微微发光,良久,她抬起头,眉头紧皱。
“先送他回去吧。”神谷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声音低低,“他的一部分……被拿走了。”
她顿了顿,眼神落在混乱残留的气息上,声音愈发沉静:“我们的地方,恐怕,也要不安全了。”
埃尔眉头微蹙,抬手一挥,空间微微扭曲,三人身影迅速消失。
片刻后,生命之境。
这里绿意盎然,光芒温柔,宛如人间春日的幻梦。
苍柠已经等在这里,身上宽大的墨绿色衣袖微微晃动,长发随意挽起,额间点着细小的翠色花纹,整个人带着与人间截然不同的清逸气息。
见到被带回来的林恩,苍柠眼神微微一沉,快步上前。
“啧,这模样——”苍柠俯身查看林恩的状态,眉心紧锁,语气清冷而带着古意,“他这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埃尔站在一旁,手指轻轻敲着手腕,冷冷地说:“空间之力,被混乱拿走了一部分。”
苍柠闻言,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轻叹一声,眼神却锋利如刃:“空间若是出了岔子,天地之间,怕是要乱了。”
她抬眼看着二人,语气清冷却透着隐忍的怒意:
“乱象一起,草木枯,生机断,万物相随而覆——”
“时间若是再折一分,天地怕是连喘息的余地都没了。”
神谷静静站在一旁,指尖浮动着微弱的记忆之力,声音温柔却清晰:“所以,我们必须稳住他的状态,至于混乱……我们恐怕也该商量下一步了。”
苍柠收回目光,轻轻抚过林恩额前凌乱的碎发,语气低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警示:
“时间乱了,万物便没了章法——”
他顿了顿,抬起头,声音古雅悠长:
“这天下,最怕的,不是混乱本身,而是混乱里,竟有人开始懂得‘算计’。”
生命之境,四季不定,处处皆是绿意与生机。
林恩被安置在一片水晶塌上,淡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空气中氤氲着微微的光泽,整片天地仿佛隔绝于尘世之外,寂静、安稳、却并不空旷,耳畔依稀可闻泉水潺潺,树叶微颤。
苍柠独自穿过林间,青绿色的衣袍拖曳在草地上,步履不紧不慢,宽大的袖摆轻盈拂过树影,像是与这片天地本就浑然一体。
走过湖边,苍柠在一株参天古树下停下脚步。
那是生命之树,枝干遒劲,树影婆娑,繁花点点,花瓣皆是柔和的粉白色,树干中央,奈拉静静沉睡于树影下,气息平稳而悠远,宛如融入整片大地。
苍柠蹲下身,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奈拉的手,手指冰凉,却透着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
片刻,一缕淡淡的粉色光芒自奈拉掌心浮现,柔柔地落入苍柠指间。
苍柠微微垂首,俯身将奈拉的手指轻轻贴在唇边,动作温柔而克制,声音低低落下,带着古韵与怜惜:
“好生歇着罢,奈拉,世间混乱未平,你劳苦功高,剩下的……便由我等护持。”
说罢,她起身,袖袍微微拂开,从树下取出一只素白瓷盏,盏身细腻,素雅无纹,仿佛以天地清露炼制而成。
她低头,将那缕粉色的生命之力轻轻注入盏中,随即舀起树下泉眼中澄澈的泉水,泉水泛着淡淡荧光,映出他俊朗温和的眉眼。
做完这一切,苍柠转身回到林恩身侧。
林恩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整个人静静沉睡在草木间,宛如失去了生机。
苍柠微微俯身,抬手扶住林恩,另一只手将茶盏送至他唇边,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奈与叹息,字字悠远,仿若山林中泉水流淌,带着独属东方的韵律:
“你啊——向来逞强,如今叫这混乱钻了空子,便只得让天地来替你补一补了。”
他小心地将那融合着奈拉之力与生命泉水的灵液喂入林恩口中,茶盏里光芒微微闪烁,随之涌入林恩体内,原本混乱不稳的气息稍稍平复。
做完这一切,苍柠放下茶盏,袖袍微微收拢,轻轻替林恩掖好衣角,低低叹道:
“时间折了分寸,天地必失衡,这一遭,怕是清净不了多久了。”
她抬头看向远处光影交错的林间,目光澄澈如水,却压着掩不住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