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站在被压迫者的一方,他们会成为你最忠实的朋友。”
禅院直哉十岁生日的时候,良姜带禅院甚尔一起去了一趟禅院家,五条悟作为神子,轻易不会这般在三大家之间走动,良姜便担负起了这个责任。
又站到禅院家的土地上,禅院甚尔的脸色就没好过,好在五条弥洱只是让他偷偷潜入禅院家的咒具库,为他未来的离开提供点小资助。
至于长老们对于五条良姜来代表五条家参加宴席的想法,莫衷一是,有人觉得她作为五条家神子的双生姐姐,可以拉拢使得五条家成为禅院家的盟友;有人觉得五条家不安好心,禅院家这么久没有一个十种影法术继承人,五条良姜和禅院直哉走得近,未来谁吃谁还说不定;也有人觉得,五条家向来和禅院家互相看不顺眼,如果能把五条神子的姐姐通过联姻攥在手心,或许能给禅院家更多发展的机会。
对于长老们脸红脖子粗的激烈讨论,禅院直毘人显的没什么兴致,只是和稀泥一样不停点头,让一些本就看他不顺眼的保守派长老很是火大:“禅院直毘人,你能不能上点心,直哉的术式不是十种影法术,未来可不一定能继承这家主的位置。”
脸色因嗜酒总是呈红色的这位现任禅院家家主听了这话,终于放下手中的酒壶,瞥向那位发言的长老,看他一张老脸上的皮都松弛下垂,一点看不出曾经风流在咒术界的样子,嗤笑一声:
“拓长老,听说前阵子你新要的那个女侍从死了,我好像说过,我妻子的忌日,谁都不许乱来吗?”
禅院拓脸色一下青了,眼里带上了愤恨和一点畏惧,张嘴要说什么,却被禅院直毘人不客气地打断:“怎么,你是要当这个家主吗?曾经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现在时代变了,加茂家整天神神叨叨,五条家又出了个六眼,我做的决定肯定都是为了禅院家好,你看不惯,难道是你要拖着禅院家跟你一起进坟墓吗?!”
“我,我可没这么说,”这位拓长老一下慌了,看着周围长老们或不善或轻视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心中愤恨更甚,却不敢再多言,“家主您自然当之无愧……您刚刚说的过往既往不咎是……?”
看到他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周围的长老竟然没人觉得不对劲,好几个甚至也向禅院直毘人投来询问的眼神,显然也是有鬼。
禅院直毘人闭了闭眼,只觉得胃里翻涌的厉害,他分不清这是宿醉的原因,还是当初,他过于自负,给妻子和直哉带去的恶果。
那厢,禅院甚尔轻松绕过躯留队,顺利进入咒具库,而这厢,弥洱正在跟训练场的禅院直哉大眼瞪小眼。
“咳,五条良姜,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带的一点小点心。”
良姜晃晃手里的食盒,禅院直哉瞥了眼周围旁支复杂的眼神,不由得觉得得意,一时盛气凌人起来:
“你以为你对我芳心暗许我就会回应你吗?呵,女人。”
新学的成语!禅院直哉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嘴,不愧是我,上次被这人嘲讽没文化,气了他好久。
这小子哪里学的这个腔调?良姜皱了皱眉,但想到比起禅院家一贯的风格,虽然禅院直哉无师自通了霸总风,却总比封建臭味好,懒得在他的地盘跟他打嘴仗,又将手往前递了递。
“我放在哪里,宴席结束了,你现在还要训练吗?”
“今天我可以休息一天。”
“那带我去你院子看看?顺便到处走走吧,我还没怎么来过。”
“咳,既然你这么想来,那就跟上我吧。”
禅院直哉接过食盒,又冷下脸招呼周围探头探脑的同龄人:“聚在一起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时间?”
长老的孩子们傲气,却没人有他的天赋好,只能咬着牙压着旁支去训练,又羡慕又嫉恨地看着禅院直哉悠哉悠哉跟五条家的那个女孩离开。
走在小路上,本来心血来潮还想为难良姜的禅院直哉,在看到女孩那双澄红的仿佛能看透他的想法的眼睛后也有点心虚,想了想自己生日还是放她一马吧,免得又打起来了,到时候他被按在地上揍被人看见岂不是很丢人!
两个人走在一起,话一下就少了,不像平时禅院直哉去找她打架时候热闹,一般他打输了就会被无聊的五条悟抓壮丁跟他打游戏。
良姜不爱打游戏,五条悟从长老上课的地方溜走又喜欢玩这些有趣的游戏,禅院直哉便稀里糊涂地成了玩伴。
并且他竟然有时也能胜利几局,于是三个人相处的时候还算和谐。
“求求您,帮帮我吧!”
拐过一个僻静的拐角,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仆从突然扑过来,她眼睛通红,却咬着牙不肯流泪,容貌姣好,此时脸上灰扑扑的,瞪着一双黑色的眼睛显得倔强又绝望。
从后面追过来一个刚刚在训练场见过的某个长老的大儿子,约摸和甚尔一个年纪了,却因为天赋平庸,进不了躯留队,只能常在训练场待着训训小辈。
他无视了五条良姜,只看向脸绷得紧紧的禅院直哉:“啊,是直哉,打扰你了吗,我马上把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带回去,她实在是不识好歹啊。”
良姜的嘴抿成一条直线,她为眼前的女孩感到愤怒,她看上去也才十三四岁,却这样不屈,这样绝望,像一团燃烧的烈火,快要被浓烟笼罩着熄灭了。
她感到自己的情绪被空前调动起来了,对女孩的同情,对同性的热忱,对禅院家的厌恶,对禅院直哉的怀疑……
像是某道思路的阀门打开了,一些堆积已久的想法突然倾泻而出,控诉自己对她们的束之高阁。
禅院直哉脸上是一贯的高傲,此时却多了些嘲讽和厌恶,他察觉到了身旁人情绪的波动:“你还真是荤素不忌啊,这是厨房的打杂女仆吧。”
精虫上脑的男人有点不耐烦了,伸出手要扯走跪在良姜脚边的女孩,打断他道:“啊?是的吧,管她呢?我今天非得……啊!”
一声惨叫从他口中发出,他青筋暴起,颤颤巍巍看向自己的手,赫然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始作俑者面无表情:
“再动手,我不确定刀子会落在哪里。”
五条良姜明晃晃的针对让禅院直哉感到别扭地转了转脖子,但他心中的天平早就歪向了她,便只是默不作声地站着,隐隐有给她撑腰的架势。
“草,你敢!”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脸都涨成了猪肝色,面色狰狞地朝禅院直哉吼道,“直哉,我爸,不,拓长老,他绝对会……”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前几天才弄死了一个新来的女仆吧,”
禅院直哉毫不客气地讥讽,在五条弥洱面前被看到这样的一面,他只觉得自己的怒火也熊熊燃烧起来,脸皮丢人地发烫,咒力的波动隐隐增大,
“怎么,无能到要靠疯狂地玩女人来满足自己了吗,禅院家的钱就用来养你这种废物?”
男人看出了他的威胁之意,记起在训练场上凶狠得不像话的这位强劲的家主预备役,即使他的年纪比自己小了几岁,气势和身份也不是他惹的起的。
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男人的语气也弱了下来,只是还有些不甘心:“但是她……”
“听不懂人话吗,滚开!”
“……知道了。”
低下头回避男人临走时发狠的眼色,一直强忍着不发抖的女仆终于啜泣出声,但良姜没急着慰问她,只是直直看向脸色十分臭的禅院直哉。
“别侮辱我,那种渣滓不配跟我比。”禅院直哉没好气瞪她,又赶紧收回视线,低头看地上的女仆,“你,归她了。哭什么哭,得救了你不该笑吗?那人也走了,还跪什么,等我扶你?”
还有救,没到放弃的时候,良姜看他的反应,略微放心了些——
如果禅院直哉也烂了的话,她也只能之后吃力点把禅院家给吞掉了,况且难得遇到有传说中的傲娇属性的人,轻易放弃就有点无聊了啊。
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的禅院直哉只知道自己心情很不好,以及就算自己心情不好,他还不能朝显然比他更生气的五条良姜发牢骚。
“叫什么名字,一会就跟着这个五条家的大小姐走吧,我叫人给你把户籍证带走。”禅院直哉语气不好道。
再加一条,虽然禅院直哉有时候真的很嘴贱,但是他真的很识趣,良姜在心中给予了肯定,这样的人有多面性,相处起来也有意思,她在五条家必须为了很多谋划殚精竭虑,而这个人某些方面的单纯能给她些许欢乐。
女孩擦干泪水,抬眼看过来时,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我没有名字,您为我取一个吧。”
良姜却拒绝了她:“名字是你存在在这个世上的第一个凭证,我希望你能给自己一个新生。”
女仆抿了抿唇,一旁的槐树恰好开了花,轻风携着清香,宛如一场美梦,她的眼睛又有点想哭:“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