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裹挟着玉兰花香钻进陶瓷店时,陈默正对着手机屏幕反复查看邮件。来自国际奢侈品牌 “黛薇尔” 的定制邀约静静躺在收件箱里,合同条款中 “全球限量 100 套,单件定价 20 万” 的字样刺得他眼睛发疼。茶水间传来小雯和王秀兰的笑声,混着陶泥特有的湿润气息,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烦躁。
“小陈,有位戴墨镜的先生找你。” 沈野的大嗓门突然响起,皮衣蹭过门框发出沙沙声。来人西装革履,公文包上的烫金 logo 在阳光下闪烁:“我是‘鼎元资本’的投资顾问,我们看中了‘默雯陶艺’的市场潜力,愿意出资五千万控股,将品牌打造成上市企业。”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林叙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的财务数据不断跳动:“按照资本方的规划,年产能要提升到十万件,生产线全部机械化……”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偷偷瞥了眼陈默紧绷的下颌。
“不行!” 小雯突然站起来,旗袍下摆扫过椅子发出轻响,“机械化生产的陶瓷没有灵魂,这违背了我们的初心!” 王秀兰攥着围裙,指甲深深陷进布料:“你爸当年宁肯饿死,也不愿让机器玷污手艺,你难道忘了?”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仿佛同时响起两个声音 —— 资本顾问描绘的 “全球连锁门店”“名利双收”,和父亲临终前 “守住匠心” 的叮嘱。他推开椅子,快步走向窑炉间,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却烧不化他满心的纠结。
深夜的四合院,月光给老槐树披上银纱。苏婉晴咬着玫瑰味棒棒糖,晃悠着坐到陈默身边:“当年我放弃百万年薪开民宿,就是受不了资本把人情味当商品卖。” 她指向远处陶瓷店透出的灯光,“你看小雯每天给杯子写祝福卡片,张阿姨剪纸时哼的小调,这些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陆沉不知何时出现,西装口袋里露出半张设计图:“我帮你分析过,接受资本意味着失去创作自由。但……” 他调出国际手工品牌案例,“如果能守住核心工艺,适度商业化也能让更多人看见传统之美。”
接下来的半个月,陈默像被撕裂的陶坯。他白天戴着防尘口罩,在机械化生产线上监督工人调试模具;深夜又偷偷回到老工作台,赤手揉泥,感受泥土从干涩到温润的转变。有次小雯半夜醒来,发现他抱着 “月牙杯” 蜷缩在仓库角落,泪水滴在杯口的缺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转机出现在暴雨倾盆的午后。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浑身湿透地冲进店里,怀里紧紧护着个包裹:“小陈师傅,这个杯子陪了我老伴二十年,他走前说一定要找你修补。” 她展开褪色的红布,露出杯身上陈默十年前刻的歪扭笑脸 —— 那是他学徒时的第一件作品。
陈默颤抖着接过杯子,雨水混着泪水砸在工作台上。他突然想起纪录片里,自己说过 “每一件陶瓷都是时光的容器”。可现在,他却差点让这份承载情感的手艺,沦为资本的傀儡。
当天傍晚,陈默召集所有人开了紧急会议。他当着众人的面,将 “黛薇尔” 的合同和资本方的意向书投入碎纸机,纸屑纷飞间,他的声音终于恢复往日的坚定:“我们只做限量手工款,每月不超过二十件。” 他指着墙上父亲的照片,“我要让每一块陶泥,都记得自己从哪里来。”
消息传开,有人惋惜 “错失暴富机会”,也有人拍手叫好。老街坊们自发组织起 “匠心守护队”,张阿姨在店门口剪 “不忘初心” 的剪纸,李大爷的三弦曲里多了首《守艺人》。当陈默再次打开直播,镜头里没有炫目的 AR 特效,只有他沾满陶泥的双手,和转盘转动时发出的 “沙沙” 声。
深夜打烊后,小雯依偎在陈默肩头,看着工作台上新捏的陶坯。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泥坯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你知道吗?” 她轻声说,“今天有个小女孩写信,说她用我们的杯子喝中药,觉得苦都变甜了。” 陈默握紧她的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忽然明白:比起闪耀的奖杯和巨额的财富,那些被陶瓷温暖过的平凡人生,才是最珍贵的勋章。
老街的夜静谧安宁,远处传来李大爷悠扬的三弦声。陈默站在窑炉前,看着火焰在黑暗中跳跃,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带他看开窑的那个夜晚。火光映红他的脸庞,也照亮了他眼底重新坚定的光芒 —— 在名利的浪潮中,唯有守住初心,才能让匠心永不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