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在电竞馆外墙嗡嗡作响,冷风顺着金属支架的缝隙往屋里钻。陈星宇缩了缩脖子,后颈汗毛被吹得根根直立,握着鼠标的右手心黏糊糊的。他第三次用队服袖子擦汗,红色布料在黑色鼠标垫上洇开深色水痕。
\"小陈稳住!\"领队老王攥着保温杯的手背暴起青筋,\"对面曹操的'护驾'还没交!\"
液晶屏蓝光映在少年镜片上,倒计时还剩二十秒。他下意识咬住下唇,舌尖尝到昨天吃烧烤留下的孜然味。耳机里传来金属甲胄的摩擦声,游戏里的太史慈正举起长弓,弓弦勒进皮手套的细节都清晰可见。这是他爷爷生前最爱用的武将,老人家总说太史慈的台词有股子山东好汉的爽利。
突然,对面曹操头顶冒出气泡:\"宁教我负天下人!\"金色护驾特效在曹操周围炸开,四个虚拟士兵举盾环绕。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陈星宇听见后排有人嘀咕\"这把悬了\"。
\"替天行道...\"少年突然想起爷爷弥留时攥着他的手,枯瘦的手背上还贴着滞留针,\"星宇啊,做人要像太史慈的箭...\"老人当时的声音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像卡带的录音机。
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剩五秒,陈星宇突然用左手小拇指顶了顶眼镜。这是他打关键牌时的习惯动作,镜腿在耳后压出的红印子又疼又痒。当\"天义\"技能图标亮起的刹那,他仿佛看见爷爷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点在三国杀卡牌上,那张太史慈的卡边都磨得起毛了。
\"我当要替天行道!\"浑厚的男声从耳机里炸开,陈星宇手背上的汗珠顺着鼠标线往下滑。拼点成功的特效像是有人往屏幕上泼了金粉,曹操的虚拟形象踉跄后退半步,头顶的\"杀\"字突然扭曲成血红色的\"决斗\"。
观众席突然炸开声浪,前排举着\"曹魏必胜\"灯牌的大叔张着嘴愣在原地。陈星宇感觉耳膜在嗡嗡响,眼角瞥见大屏幕特写里,自己的右手正在发抖。太史慈的阵亡动画本该是化作金光消散,此刻却凝成支半透明的箭矢,箭尾红缨在屏幕边缘晃了三下才消失。
\"赢了!\"老王把保温杯砸在解说台上,枸杞茶泼湿了选手名单。陈星宇摘耳机的手僵在半空,他分明看见自己屏幕右下角闪过个模糊人影,那人穿着汉代札甲,肩头还沾着片枯叶。
深夜两点十三分,程序员张昊被泡面熏得直犯恶心。显示器蓝光打在他三天没洗的油头上,运维后台的代码瀑布般往下流。\"操,哪个狗日的又乱改语音包...\"他骂骂咧咧地点开报错日志,突然发现太史慈的音频波形异常——在\"替天行道\"的尾音后,多出段诡异的锯齿状波纹。
张昊把烟头按灭在可乐罐里,顺手擦了擦眼镜片。降噪软件跑起来的时候,他正往嘴里塞最后一口老坛酸菜面。当耳麦里突然炸响金属撞击声时,酸辣汤呛进了气管。
\"咳咳...这特么...\"他涨红着脸猛捶胸口,颤抖着手放大声纹图谱。背景音里隐约有战马嘶鸣,还有像是皮甲摩擦的咯吱声。最诡异的是在音频末端,捕捉到半声极轻的叹息,像有人隔着千年时光在耳畔呼气。
与此同时,合肥新城遗址的探照灯把夜空照成青白色。考古队新来的实习生小周蹲在探方里,洛阳铲尖突然\"叮\"地撞上硬物。她扒开潮湿的泥土,锈迹斑斑的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老师!这箭杆腐蚀完了,但箭头的铁锈有点怪...\"小周的声音被夜风吹得发颤。带队的老教授掏出放大镜,看见箭簇尾端隐约有刻痕。x光机嗡嗡作响时,营地帐篷的灯泡忽然闪了闪,显示器上的扫描图逐渐清晰——铜锈内部竟藏着米粒大小的篆书\"天义\"。
长江轮渡拉响汽笛时,穿绛红色汉服的年轻人正靠在二层甲板栏杆上。他腰间木弓缠着的红绸褪成了暗粉色,穗头还沾着江水的腥气。几个举着自拍杆的游客频频回头,小声议论这coser怎么连指甲缝里都是黑泥。
突然,江心炸开一团银亮水花。一尾红鲤跃出水面,鳞片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年轻人下意识去摸背后的箭囊,却抓了个空。等他再睁眼时,涟漪中心飘着片残缺的箭翎,转眼就被浪头吞没了。
\"你们看!\"船舷右侧有人尖叫。江水突然泛起金红色波纹,像是有人在水底泼了朱砂。年轻人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陈年箭伤,正在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