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说书人老周用豁了口的铜烟杆敲响生锈的断枪头,鬼市屋檐下的红灯笼跟着晃了晃。油毡布搭的棚子底下挤着二十来号人,蒸腾的汗味混着烤面筋的孜然香,有个穿校服的少年正偷偷把三国杀卡牌往牌桌上码。
\"且说那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浑身是胆!\"老周唾沫星子溅在油光发亮的惊堂木上,\"建兴七年星落五丈原,那银甲白袍的将军死不瞑目,一缕龙魂就缠在丞相灵柩上......\"
牌桌突然炸开惊呼。少年食指按着神赵云卡牌往前一推,卡面鎏金的龙纹在路灯下泛着幽光:\"发动龙魂!红桃当桃,方片当闪!\"四色卡牌在他掌心翻飞,围观的老头们抻着脖子直吸气。
穿堂风卷着槐树叶扑进来,《三国杀》卡堆哗啦散开。神赵云那张牌打着旋儿飘到半空,牌面上盘踞的银龙突然闪过一道流光。隔壁摊卖旧书的吴胖子刚要伸手去接,牌面\"滋啦\"冒出一簇蓝火,烫得他甩着手直蹦跶。
\"要死啊!哪个龟孙在卡牌里装LEd灯?\"吴胖子甩着手骂街,却没注意自己摊位上的《三国志》正在簌簌翻页。书页停在《云别传》那章,\"龙卸银甲\"四个字渗出暗红血渍。
突然一声闷雷炸在鬼市顶棚,暴雨说来就来。古董铺子门楣上挂的八卦镜\"咣当\"掉下来,柜台深处那面汉代铜镜泛起青雾。正在擦瓷碗的老板娘手一抖,乾隆年间的粉彩八仙碗\"啪嚓\"碎成三瓣。
\"作孽哦......\"老板娘蹲下身捡瓷片,后脖颈突然掠过一道寒气。铜镜表面涟漪荡漾,镜中竟浮现出长坂坡的烽烟。白袍将军策马踏破水纹,青釭剑寒光劈开雨幕,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博古架直颤。
牌桌边的少年突然捂住胸口,校服t恤下透出龙鳞状的红痕。他盯着悬浮在半空的神赵云卡牌,瞳孔里映出密密麻麻的银色纹路——那根本不是印刷的卡面,而是真真切切在游动的龙形!
\"赵将军......\"街角蜷着的老兵王瘸子突然直挺挺站起来,怀里抱着的二锅头洒了满身。他那只被弹片削去三根手指的右手举到眉梢,冲着暴雨中的某处虚空敬了个军礼:\"四七年打锦州,兄弟们给您留了碗断头酒!\"
铜镜\"咔嚓\"裂开蛛网状细纹,雾气凝结成马首形状。古董铺门帘无风自动,博古架上陈列的环首刀突然嗡鸣不止。柜台里锁着的汉代箭簇集体震颤,在檀木盒里跳着诡异的踢踏舞。
少年手背青筋暴起,神赵云卡牌上的龙纹已经爬满整条胳膊。他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那声音像是千百个沙场老卒在齐声念诵:\"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下一秒,铜镜中刺出半截银枪头。
围观人群尖叫着退开,只见暴雨中浮现出半透明的人形。白袍被雨水浸成深青色,龙纹肩甲还在往下滴血,那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庞上沾着硝烟与血垢。他握着银枪的手指节发白,枪尖正抵着少年咽喉。
\"此处是何年?\"白袍将军开口时,喉咙里滚着闷雷般的回声。悬浮的卡牌突然发出龙吟,牌面迸发的金光将他周身雾气驱散——这回连吴胖子都看清了,那人腰间佩着的,正是青釭剑残缺的剑柄!
古董铺后院传来战马嘶鸣,锁着的老樟木箱砰砰作响。老板娘哆嗦着掀开箱盖,一堆生锈的甲片正在疯狂跳动,像是要挣脱时空束缚飞向来人。最底下那枚护心镜突然立起,镜面映出长坂坡的满地残旗。
\"常山赵子龙在此!\"将军振臂高呼,银枪挽出九朵枪花。暴雨在枪尖三寸外自动分流,他战靴踏过的地方,青砖缝里钻出嫩绿的新芽。悬浮的卡牌突然燃烧起来,火焰中浮现出三个烫金篆字:龙胆魂。
王瘸子突然放声大哭。他抖着手摸出珍藏的军功章,生锈的铜星正在发烫:\"四七年冬月廿三,锦州城楼挂着霜......\"老头浑浊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有个白影子在炮火里闪,子弹都绕着他走......\"
少年校服上的龙鳞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他发现自己能看清将军铠甲上的每道划痕——那分明和卡牌插画一模一样!当啷一声,青釭剑柄落地,溅起的泥水化作细小龙影钻入卡堆。
铜镜彻底碎裂的刹那,将军身形忽然凝实。他弯腰拾卡的姿势带着武将特有的戒备,指尖触到卡面的瞬间,牌堆里所有\"闪\"和\"桃\"齐齐立起,在暴雨中组成八卦阵型。
\"汉室未兴,云不敢老。\"将军凝视卡牌上的自己,忽然轻笑出声。这笑声震得鬼市所有兵器挂件叮当作响,吴胖子摊上的《三国演义》无风自动,翻到\"赵子龙单骑救主\"那章便再也不肯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