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晨露还未干透,陆醉川仰头灌了口二锅头,辛辣感顺着喉咙烧进胃里。
他望着沈墨寒怀里微微发烫的檀木匣,匣中符文渗出的幽蓝光晕在黄布上洇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条活物在蠕动。
\"这纹路不是中原的。\"沈墨寒指尖抚过匣身,百年桃木剑在腰间轻颤,\"我查过《阴阳志》,周天佑密室那页文献说的海外神教,应该和南洋降头、西洋黑弥撒有渊源。
可这血痕......\"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陆醉川胸前的城隍印,\"像用活人怨气画的。\"
林大侠摸出酒葫芦和陆醉川碰了碰,刀疤脸绷得很紧:\"我在滇南见过苗疆蛊师养的尸虫,爬过的痕迹跟这差不多。\"
小九突然攥住陆醉川的衣角。
盲女的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圈,笔尖渗出幽绿灵光:\"有东西......在跟着我们。\"她的声音像浸了露水的琴弦,\"从城隍庙地宫开始,就没断过。\"
赵霸天把驳壳枪往腰里一别,青帮兄弟立刻散开警戒。
他拍了拍陆醉川肩膀:\"回醉仙楼吧,老地方踏实。\"
醉仙楼的门帘被风掀起时,老板娘王婶正踮脚擦柜台。
见陆醉川浑身是血地跨进来,她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我的小祖宗!
昨儿还说别跟那些兵痞子较劲,这是又捅了什么马蜂窝?\"
陆醉川咧嘴笑,摸出块碎银抛过去:\"王婶,来坛十年陈的烧刀子。\"他盯着王婶弯腰捡抹布时,后颈露出的朱砂痣——那是上个月他帮王婶赶走缠了她三年的水鬼时,特意用符纸镇的。
\"烧刀子有,可不许再像上次那样,喝多了把八仙桌劈成两半。\"王婶絮叨着抱出酒坛,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今儿早上有个要饭的老头在门口转悠,说什么'醉仙楼里藏着城隍眼'。
我拿炊饼打发他,他倒说'等那穿青衫的小子回来,让他去玄清观找我'。\"
陆醉川的手顿在酒坛上。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城隍庙后巷,有个戴斗笠的老者往他怀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只写着\"玄清观\"三个字,墨迹里还掺着城隍印特有的檀香味。
\"王婶,那老头长什么样?\"
\"白胡子,穿青布道袍,左脚有点跛。\"王婶擦着柜台的手突然一抖,\"对了!
他说他认识你娘——说你娘当年在城隍庙供的那盏长明灯,灯油是用半块玉牌磨的。\"
陆醉川的酒坛\"咚\"地砸在桌上。
他娘早逝,只留给他半块刻着\"酆都\"二字的玉牌,藏在城隍庙香炉底下。
这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的秘密。
\"墨寒,查玄清观的位置。\"陆醉川扯下染血的外衣,露出胸前泛着金光的城隍印,\"赵爷,带兄弟守住醉仙楼;小九,跟我走。\"
玄清观在城西乱葬岗边上。
众人走到山脚下时,原本晴亮的天突然阴了。
乌鸦从枯树林里扑棱棱飞起,每只眼睛都是血红色。
小九的盲杖点在地上,突然\"咔\"地裂开道缝——青石板下露出半截白骨,指骨间还攥着半张符咒,正是海外神教的纹路。
\"有人在布困魂阵。\"沈墨寒抽出桃木剑,剑尖挑开一团黑雾,\"用活人魂魄当引子,至少折了三十条命。\"
林大侠的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人脸发青:\"观里有动静。\"
道观山门歪在地上,门楣\"玄清观\"三个字被刮得只剩\"玄\"字。
正厅里飘着线香,供桌上摆着三碗白饭,中间坐着个白胡子老头。
他左脚搭在右膝上,脚边摆着双露脚趾的破布鞋,手里攥着本《幽冥录》。
\"陆小友,让你跑这荒山野岭的,对不住了。\"老者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像星子,\"我是前清的镇北司天官,当年和你娘共守过酆都城隍殿。\"
陆醉川的城隍印突然发烫。
他摸出半块玉牌,老者从怀里掏出另一半,严丝合缝拼成个完整的\"酆都\"。
\"这符文是海外神教的'古神召'。\"老者翻开《幽冥录》,书页上的字突然浮起来,\"他们用活人血祭开阴阳路,要把沉睡在归墟的'无面神'放出来。\"他指了指符文上的血痕,\"这道是刚添的,说明无面神的意识已经触到阳间了。\"
\"那怎么破?\"陆醉川握紧酒坛。
老者摸了摸下巴:\"得用城隍庙的'镇灵碑'。
当年你娘把碑藏在......\"他突然咳嗽起来,\"不过要取碑,得先帮我办件事——去乱葬岗最深处,采三株开着蓝花的幽冥草。\"
乱葬岗的月光是青灰色的。
赵霸天的飞针划破夜雾,钉住三只扑过来的红衣厉鬼;林大侠的刀卷起罡风,劈开缠在小九腿上的蛇形怨气;沈墨寒的桃木剑画了个火圈,烧得周围的纸钱\"噼里啪啦\"响。
小九的判官笔点在地上,地面裂开条缝,三株蓝花从腐土里钻出来,花瓣上还沾着血珠。
等众人回到道观时,老者正把幽冥草捣成汁,涂在符文上。
幽蓝的光突然变成金色,符文上浮现出一行小字:\"镇灵碑在城隍庙后殿第三块地砖下,需用城隍血启封。\"
\"小友,这碑能镇住无面神,但......\"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哑,\"无面神的爪牙已经追来了。\"
道观外传来指甲刮门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像有无数人在挠墙。
风里飘来腐肉的腥气,混着婴儿的哭声。
老者的道袍无风自动,他盯着陆醉川的眼睛:\"带着符文去城隍庙,后殿第三块地砖下有密道。
记住,天亮前必须找到镇灵碑。\"
陆醉川摸了摸怀里的城隍印。
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照见老者脚边的破布鞋——左脚的鞋跟,沾着新鲜的血。
\"走!\"他抄起酒坛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城隍印上,金光\"轰\"地炸开。
众人刚冲出道观,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回头望去,玄清观已被黑雾吞没,只剩白胡子老者的声音飘出来:\"无面神要的不是活人,是......\"
话音被风声撕碎。
陆醉川望着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攥紧了沈墨寒手里的檀木匣。
城隍庙的飞檐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后殿第三块地砖下,究竟藏着什么能对抗古神的秘密?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坛,酒液在坛里晃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次,他要让所有牛鬼蛇神,都尝尝醉城隍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