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辰见到雁一后焦急地问:“我姐姐和姐夫呢?”
雁一看了小公子一眼,不忍相告。
平沙带人也赶了过来,见到雁一后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在半路上看到有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走近才发现是别枝,急忙将人抱回营帐,便来找平落。
雁一见大家都在问,便简短地说了:“王妃遇袭,被北萧人逼下悬崖,身边的暗卫全部伤亡,王爷说留几个活口,还有踏平北萧,也跟着跳下去了。”
杨奕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他攥紧拳头,恨自己还与北萧谈判,谈什么,给他们缓和恢复的时间吗?
父亲曾经说过:“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人残忍。”
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杨奕辰已经走到北萧地形图前,指了一处说道:“韩将军你带人从这里下去,去寻找姐姐姐夫,越快越好。”
“燕军医留在辽城,尽快医治好姐姐的两位侍女,辽城的一切事务,就交给你了。”
“燕将军随我一起,集结大军,两个时辰后攻入北萧,格杀勿论。”
“若姐姐姐夫有任何闪失,就让整个北萧王室,陪葬。”
三人得令,立刻下去安排,杨奕辰拿起笔写了封信。
他吹干墨迹,将信交给狄青说道:“你将这封信送去汴京杨府,交给翰林院杨奕泽。”
叹了口气说道:“若我没能活着回来,他该担起杨家的责任来。”
狄青一听这话感觉不对,他将信放下说道:“这信公子另找人送吧,我誓死也要跟在公子身边。”
杨奕辰拧眉看向他,说道:“随你,不后悔就行。”
杨芸萋跳下断崖后,身体失重快速下坠。
她闭上眼睛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了?这一生轰轰烈烈,又何其短暂。”
忽然听到越云川在喊:“萋萋。”
风雪撕扯着天地间的一切,杨芸萋在混沌中睁开眼,睫毛上凝结的冰碴刺痛眼帘。
朦胧中,那个玄色身影穿透漫天飞絮,如神只般,降临在她坠落的断崖边。
泪水混着雪粒从眼角滚落,她想唤他的名字,却被狂风卷走了声音。
断裂的树枝在她身下,发出最后一声呻吟,红衣翻飞如泣血的蝴蝶,裹挟着她坠入更深的雪雾。
越云川的嘶吼穿透云层,震得崖壁上的冰棱簌簌坠落。
他飞身而下时,战袍被尖锐的山石划出道道血痕,却似浑然不觉,唯有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那抹在雪中挣扎的艳色。
当他接住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她的红衣在雪地上绽开,像一株被折枝的寒梅,苍白的脸映着唇角的血迹,美得让人心碎。
越云川跪在碎冰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指尖颤抖着抚过她额角的伤口。
他的眼泪砸在她冰冷的肌肤上,滚烫的温度,惊起她睫羽轻颤:“萋萋......“
山野间回荡着他破碎的呼唤,雪片落满他的发梢,恍若一夜白头。
他将她蜷缩的身躯贴在自己心口,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
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你怎么这么傻......”
狂风掠过峡谷,将他的呢喃,揉碎在天地间,却揉不碎他臂弯里那抹倔强的红——那是他在这苍茫雪原上,抓住的唯一春光。
天色渐渐昏暗,杨芸萋开始发烧,越云川动了动僵麻的腿,抱着她起身,走了半个时辰,看到一处山洞,山洞旁有流水声。
越云川很是奇怪,这里居然没有被冻住?
他走进山洞,光线更加昏暗,好在外面都是雪,借着雪光还能稍微看到一点。
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一半铺到地上,一半盖到杨芸萋的身上。
从身上摸出火折子,找了些枯树的枝叶生着火。
看向杨芸萋的脸色,苍白中却透着不自然的红,他将人抱在怀里,离火堆更近了一些。
雁一带着人,从杨奕辰指的那条路下去,到了断崖底下,便开始四处寻找。
他不敢发信号弹,因为不确定还会不会有北萧的人,必须尽快找到主子才行。
他让人分开去找,一个时辰后再回原地集合。
天色已晚,大雪又覆盖了很多痕迹,寻找起来更加的艰难。
雁一回想起当时,王妃跳下断崖时,那决然的神色,不带一丝犹豫。
他还怕王爷会被威胁,真的自断一臂,没想到王妃,居然宁愿死也不拖累王爷,这让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王妃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他没有喜欢的姑娘,认为女子都是柔柔弱弱,需要保护的样子,殊不知王妃不是寻常女子。
雁一拿着火把,一点点的向四处探寻,突然发现不远处有点微弱的亮光,他的心里陡然一喜“不知是不是王爷和王妃?”
他悄悄地走过去,这时越云川也发现了有人靠近,他厉声问道:“什么人?”
雁一惊喜,是王爷的声音,他脚下一滑栽了一个跟头,摔进雪堆里。
他急忙站起身,连雪也顾不上擦,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王爷,是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越云川听到是雁一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雁一走近,看到王爷旁边的女子,便低声问道:“王爷找到王妃了吗?”
越云川点头,染血的发丝,眉头紧锁:“找到了,情况不太好。”
雁一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交给越云川。
他快速地说道:“这是属下出来时,平落给的,他说若遇到王爷或王妃受伤,伤的严重时,可暂时服用一颗。”
“还说伤口发炎最忌发烧,这药丸可暂时退烧。”
风雪在峡谷中呜咽,越云川解开浸透雪水的布包,三粒龙眼大的药丸滚落掌心。
他指尖微颤,就着月光看清药身上暗刻的九转莲花纹——这是平沙的祖父燕太医,耗尽百年老参,炼制的续命丹药。
越云川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血腥气。
他半跪在雪岩旁,左臂轻轻环住杨芸萋的腰肢,将她失血过多的身躯,托进自己怀里。
“萋萋,张嘴。”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拇指摩挲着她苍白的唇瓣。
昏迷中的女子毫无反应,雪粒粘在她长睫上,恍若凝结的冰晶。
越云川心口剧痛,却不得不将药丸碾成碎末,用掌心化雪调成糊状。
雁一冻僵的手指终于扯开皮囊,浑浊的温水,混着冰碴滴落。
越云川用指腹沾着药糊,一点点抹进她唇间。
每抹一下,都要托起她的后颈,轻轻摇晃,生怕药汁呛进肺里。
当第一滴药糊滑入她咽喉,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额角的冷汗,却在寒风中凝成冰珠。
“咽下去......求你......“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融化她鬓角的霜花。
不知过了多久,杨芸萋喉间,终于发出微弱的吞咽声。
越云川猛然抬头,就着雪光看见她眼睫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狂喜几乎将他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