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杜鹃离开大队部后不久,大队的广播响了起来。
“全体社员注意了啊!注意了!这里是大队广播站,下面播报个紧急情况,大伙都听仔细喽。
大队这边刚和气象站那边确认,有一股老大的寒流正往咱们这疙瘩来,最晚后半夜,咱们这片地区要遭大烟泡儿。
气象站那边说了,这次的大烟泡可厉害了,大伙都要当回事办。”
白杜鹃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往回走。
杨建设正牵着驴子歪歪和几条狗在等着她,“姐,你把山叫那事和大队长说了?”
“嗯,咱们回去也准备一下,估计能刮好几天,咱们就不能上山了。”
两人一块往回走,大队喇叭还在响个不停。
“天黑前,所有人都回家猫着,没事别出屋,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大烟泡一刮眼都睁不开,出去了就找不着北。
柴火、苞米芯子多在屋里备点,把坑烧热乎了,坏的窗户都拿钉子给钉死,用报纸糊上。
饲养员马上检查牲口棚,有松动的拿大木头顶死,压住喽,里头多铺干草和苞米杆子,注意水槽别冻裂了……”
白杜鹃听着广播,想起件事,“今晚歪歪不能放在外头。”
杨建设也想起白杜鹃的院里没有牲口棚这件事。
不过好在驴子体型也不大,只有一头。
“要不让它暂时住仓房里吧。”杨建设提议,“我晒了不少干草,等都给它铺地上,让小玉它们也都住进去陪它一起。”
只有驴子一个住仓房,搞不好它还会抗议。
它总爱跟萨摩耶待在一块,搞不好它还以为自己是条狗子。
白杜鹃想了想,“行,反正我那仓房也是半空的,让它们几个住里头也省得在外面挨冻。”
两人先去了杨建设家里。
刘向红急忙忙跑出来,“儿啊,今晚要刮大烟泡了,咱们要不要多备点柴?”
杨建设笑了笑,“妈,你忘了,我在林场拉了一车皮的板皮回来,烧那个火可硬了。”
刘向红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你看我……一着急就忘了。”
杨建设先把笨笨的链子解开,放它去看望自己的两只小狗。
两个月的小狗子特别淘气,笨笨一改之前慈母的形象,对小狗十分嫌弃。
两小只并不知道它们有多讨人嫌,它们看到母亲回来了,亲热地扑上来。
啃咬着母亲的腿,尝试着往母亲肚子下面钻,想再吃口奶。
笨笨闪身躲避了想要吃奶的小狗,还跺了一下脚。
白杜鹃看见这一幕对杨建设道,“小狗两个多月了,应该吃药打虫了。”
“小狗之前都是吃的奶,肚里能有虫?”杨建设不解。
“小狗生下来的时候,肚子里天然就带着虫子。这是它们从母体身上带来的,必须吃药打下来。”白杜鹃道,“等我给你几片药,你晚上喂给它们吃了,明早小狗就会拉出一团团的虫子。”
“笨笨小时候都没吃过药。”杨建设看向笨笨。
“咳,咱们那个时候穷,谁讲究那个,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刘向红叹息。
杨建设把喂药的事记在心里,“除了吃药打虫我还要注意什么?”
“打虫的药吃过一次后要隔两个星期再吃,这样打下来的虫子会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完全清干净了。”
杨建设点头。
“这个时期你注意观察下小狗的腿,防止缺钙。”白杜鹃顺手拍了拍笨笨凑过来的脑袋,“它就是因为在小时候缺吃缺喝,限制了它的身长。
猎狗三个半月的时候,四条腿很关键,猎狗的一身好本事都在腿上。
腿好才能跑的快,追得上猎物。到了四个月左右,要开始关注小狗的牙齿。
四个月左右,发育好的小狗开始掉牙。前两个门牙先掉,然后长出又尖又硬的新口牙。
发育不好的猎狗四、五个月老牙还不掉。
掉牙期也是狗最容易生病的时期,你需要随时关注小狗的变化,有病要及时治。”
杨建设惊讶道,“我还以为只要等狗长大就能直接开驯呢,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道道。”
“猎狗跟看家的狗是不一样的,猎狗等它换了牙齿就要驯它打野食儿。”
“小玉和大嘴都没有驯过打野食吧?”杨建设问。
“它们从生下来就是在山上,不需要驯这个。”
“打野食是啥?”杨建设问。
“就是让它们到野外冰天雪地里去啃骨头,驯它的野性和耐寒能力,以及野外寻物的本事。”
一旁的刘向红忍不住道,“说起来猎狗也真是挺不容易的,家里看门的狗子成天就趴在那里就成,哪里还要去野外辛苦。”
“猎狗受了苦但是也能得到回报,它们吃的比看家狗好。”白杜鹃笑着把笨笨拉到面前,“干妈你看笨笨这身皮毛,是不是又油又亮?”
“那倒也是。”刘向红表示赞同,“看家的狗子一天就吃一顿地瓜苞米糊糊就成,谁家也不会直接拿肉来喂它们,人都吃不饱呢。”
“所以笨笨,你是喜欢打猎还是看家?”白杜鹃故意逗笨笨。
也不知道笨笨是不是听懂了,它马上冲着白杜鹃叫,两只耳朵还一动一动的,就像是在赞同她的话一样。
白杜鹃又和刘向红说了几句话就带着自家的狗和驴子回了家。
不一会功夫杨建设过来了,他把自己晒的干草和打碎的苞米杆子用独轮车拉了过来。
两人忙活了四十多分钟,才把半空的仓房收拾好。
驴子歪歪顺利入住。
它走进仓房后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奇地用鼻子碰碰这,啃啃那。
白杜鹃又把萨摩耶放了进来。
大嘴和小玉也进来了,但是很快就跑了出去。
它们不想在这种封闭的屋里待。
杨建设试着赶了几次也没能成功。
“算了,先不管它们了。”白杜鹃道,“先把门关了,等刮大烟泡的时候我再把它们叫进来。”
杨建设只好放开了刚刚抓住的大嘴。
大嘴欢快地跑开了,去了它最爱待的角落挖土。
冬天的地都冻上了,它挖不动,但就算这样也被它把土面刨的溜光郑亮。
白杜鹃刚把仓房门关上,院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玉和大嘴同时冲到院门口,对着外面的人汪汪大叫。
白杜鹃走到院门口,“谁呀?”
院门外站着一个民兵,“杜鹃,大队部有你电话。”
白杜鹃一愣,“知道是谁打来的吗?”
“……姓汤,他说十五分钟后会再打过来。”
“好,我马上过去。”
杨建设回了家,白杜鹃锁了门去了大队部。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大烟泡。
白杜鹃一个人在电话边上等一会,电话响了起来。
“喂,我是白杜鹃。”她拿起听筒,“是汤大哥吗?”
她以为电话是汤鸣浩打来的。
结果电话里传来的是汤老爷子的声音,“杜鹃啊……鸣浩到你们大队了吗?”
白杜鹃愣住,“汤大哥来我这了?”
电话信号不太好,汤老爷子声音听不太清。
“他……开车去……你们大队……说是……要借四眼……他公安朋友有用……”
白杜鹃看了看窗外。
风大起来了。
之前还是轻如棉絮的雪花,现在被风裹挟着,化为冰刀。
风吹过时带着尖锐的哨音。
白杜鹃按下心底涌上的一丝不安,“汤爷爷,汤大哥是几点从城里出发的?”
“滋啦滋啦……”
电话信号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