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云头尚未落稳,罗睺已然横枪挡住去路。
\"又是你这扁毛畜生?上回抢孩子没够?\"
\"睁大你的鸟眼看清楚,此地哪来你的血脉!\"
话音未落,漆黑魔气如潮水般涌动,虚空竟生出万鬼哭嚎之音。
须知罗睺乃混沌初开时诞生的魔道至尊,洪荒邪祟皆要俯首称臣。饶是妖族之皇亲至,在这滔天魔威前也难站稳。
帝俊只觉灵台剧震,双膝一软摔了个四脚朝天,束发金冠都歪斜到耳畔。
\"魔祖息怒!\"妖皇捂着摔疼的尾椎骨,慌忙以袖拂去玄袍上的尘土,\"此番绝非寻衅,更不是来找子嗣......\"
\"实在是天机难测,特来向洞主前辈求教!\"
\"呵!\"罗睺冷笑间魔枪尖端燃起幽冥鬼火,\"就你这满肚子坏水的杂毛鸟,也配惊动老爷清修?\"
不惹事?
骗鬼呢!
当年巫妖大战时暗中使绊子的账还没算,如今倒装起乖顺来了?
罗睺这般想着,周身魔气愈发浓稠,直将方圆十丈化作墨色泥潭。
帝俊眼见魔祖油盐不进,索性扯开嗓子高呼:\"晚辈诚心求见洞主!事关妖族存亡,还望前辈垂怜!\"
\"放肆!\"罗睺额角青筋暴起,反手一记魔焰掌掴得帝俊凌空翻了三圈。
这蠢货竟敢在老爷洞府前喧哗?
若是搅了老爷参悟大道的机缘......
洞府深处,陈轩正盘坐于悟道茶树下吐纳先天灵气。
忽闻外间嘈杂,眉心微蹙道:\"黑莲,何人在外聒噪?\"
\"回老爷,不过是只聒噪的乌鸦......\"罗睺话音未落,帝俊竟拼着挨打再度嘶吼:\"求洞主赐见!!!\"
\"找死!\"魔祖怒极挥枪,枪尖凝聚的煞气眼看就要贯穿妖皇咽喉。
恰在此时,洞府内飘出清泉般的道音:\"且慢,带他进来。\"
老爷既已开口,罗睺蓄势待发的铁拳骤然凝滞半空,指节捏得噼啪作响。他恶狠狠剜了帝俊一记眼刀,鼻腔里喷出两道浊气,终究将裹挟着魔焰的拳头垂落身侧。
\"给!我!滚!进!去!\"
帝俊见那煞星终于松口,哪管对方是否咬牙切齿,一个鹞子翻身便窜入洞府结界。他此刻心潮翻涌,连护体金焰都因激动而明灭不定——要拜谒这位存在,简直比横渡混沌海还难!
方踏入洞府,便见青玉案前蒸腾着氤氲茶香。陈轩正捏着茶盏在鼻端轻晃,金瞳中流转着万古星河。
\"拜见洞主......\"
向来桀骜的太阳星主此刻却如履薄冰。上回被时间法则困在须臾永恒的囚笼中,那种连神魂都被岁月啃噬的滋味,让他现在想来仍要打个寒颤。
陈轩啜饮着悟道茶,目光扫过对方额间跳动的金乌图腾:\"又是来找崽的?本座说过,你家那几只杂毛鸟......\"
\"不不不!\"帝俊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犬子们都在扶桑树上好生待着!\"他腹诽着这洞主怎的总惦记自家血脉,又连忙补充:\"晚辈此来确有要事求教!\"
\"讲。\"
得到首肯的妖皇如蒙大赦,连珠炮般道出困惑:\"鸿钧老...道祖曾许诺妖族可执掌洪荒权柄,此事...当真?\"
陈轩指节叩击案面的声响突然停滞。
\"你信他?\"
轻飘飘三个字却让帝俊如遭雷击。他瞳孔中九轮金阳疯狂旋转,喉结上下滚动数次才艰难道:\"道祖贵为玄门之尊,怎会...怎会欺瞒妖皇?\"
\"哈!\"陈轩突然嗤笑出声,指尖金茶盏竟泛起时空涟漪,\"圣颜?那老东西当年在混沌青莲......\"话音戛然而止,他忽而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罢了,你既笃信那套说辞,何必来问本座?\"
帝俊被噎得面红耳赤。他当然记得上次质疑这位存在时,对方不过弹指便让自己在时光长河漂流了整整三千年。可道祖的承诺关乎妖族万世基业,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还望洞主明示!\"
\"你可知何为量劫?\"陈轩突然话锋一转,指尖凝出一枚因果符文,\"龙凤初劫时,祖龙也问过本座同样问题。\"符文炸裂的瞬间,帝俊识海中浮现出龙汉大劫的惨烈画面。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您怀疑我?\"
帝俊瞧见陈轩眉宇间阴云密布,喉头不禁发紧,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触怒了这位洞天之主。他慌忙躬身作揖,宽大的袖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属下怎敢质疑主上?都怪属下这张破嘴没把门!\"他抬手作势要抽自己耳光,却在半空被无形气劲拦住,\"可...可道祖素来最爱颜面,怎会自毁诺言?属下实在想不通啊...\"
青铜灯盏的火焰在帝俊额前跳跃,映出他纠结的眉眼。陈轩盯着案几上龟甲裂纹,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也罢,这憨货虽然愚钝,倒还算知进退。
\"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你说的是鸿钧?\"陈轩嗤笑出声,震得案头玉磬嗡嗡作响,\"哪个鸿钧?\"
他指尖轻叩青铜鼎,震得鼎中玄水泛起涟漪。洪荒谁人不知,那位端坐紫霄宫的圣人,实则是披着道袍的豺狼?自龙汉大劫落幕以来,哪桩祸事没有他的影子?
巫妖血战谁在幕后推波助澜?封神杀劫谁在暗中落子?就连西行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都藏着这老狐狸的算计。偏生眼前这榆木疙瘩,竟信那厮是光明磊落之辈?
\"你可知这老匹夫最拿手的把戏是什么?\"陈轩突然倾身向前,吓得帝俊倒退半步,\"正是撕毁契约时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帝俊瞳孔骤缩,手中玉笏当啷坠地:\"道祖他...当真会...\"
\"他连罗睺的鸿蒙紫气都敢昧下,红云后土的机缘都敢抢夺,毁约算个屁!\"陈轩猛然拍案,惊得殿外仙鹤振翅而起。案上星图明灭不定,映出他眼中翻涌的戾气。
那个端坐九重天的伪君子,披着圣人皮囊行龌龊之事。当年哄骗魔祖自毁诛仙阵,转手就将功德尽数吞下;诓红云让座让机缘,转头就送给西方那两个秃驴。这等货色,指望他守信?
\"也就你这呆头鹅,才会信他放的狗屁!\"陈轩甩袖卷起案上竹简,哗啦啦砸在帝俊脚边。羊皮卷轴上赫然记载着鸿钧三次毁约的铁证,墨迹未干处还泛着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