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回府的消息,以及她在相府“大展神威”,逼得继母赵氏“吐露真言”,庶妹楚婉儿颜面扫地的事情,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战王府的各个角落。
一时间,府里的下人们看清秋院的眼神都变了。
曾经那个任人欺凌、懦弱无能的废柴王妃,如今仿佛脱胎换骨,不仅手段狠辣,心思更是深沉。连相府夫人都栽在了她手里,更别提之前被禁足的柳侧妃了。
敬畏,悄然取代了昔日的轻蔑。
清秋院的门槛,似乎也一下子高了起来。以前那些避之不及的下人,现在见了小翠和林忠,都远远地就躬身行礼,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楚清歌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捧高踩低,本就是人之常情。她要的不是这些虚假的恭维,而是真正的掌控力。
相府一行,虽然敲打了赵氏和楚婉儿,但也让她意识到,王府内部,绝非铁板一块。柳嫣然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绝不可能因为一次禁足就彻底瓦解。赵氏和楚婉儿都能在她身边安插眼线,柳嫣然又岂会毫无动作?
必须尽快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钉子拔掉!
“小翠,你去,把李婆子和张婆子叫来。” 楚清歌放下手中的账本(孙德才上交的那本),揉了揉眉心。
“是,王妃。”
很快,李婆子和张婆子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比之上次,态度已是天壤之别。
“老奴见过王妃。”
“起来吧。” 楚清歌开门见山,“你们在府里待的时间长,人头熟。本宫问你们,这王府之中,除了你们之前,还有哪些人……是柳侧妃的心腹?或者,是收了她的好处,替她办事的?”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为难之色。
这……这可是要得罪人的事啊!柳侧妃虽然暂时失势,但谁知道王爷会不会哪天又回心转意?
楚清歌将她们的犹豫看在眼里,也不逼迫,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说道:“你们若是不愿说,本宫也不勉强。只是……这府里的人,哪些是真心投靠,哪些是阳奉阴违,本宫迟早会查清楚。到时候,若是因为你们今日的隐瞒,让本宫错怪了‘自己人’,或者……放过了真正的奸细,那……”
她话没说完,但其中的威胁之意,两个婆子岂能听不出来?
她们如今已经投靠了王妃,若是王妃因为她们的隐瞒而出了什么差错,她们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更何况,王妃现在手段了得,连相府夫人和柳侧妃都敢动,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还敢有二心?
“王妃息怒!老奴说!老奴这就说!” 李婆子反应更快,连忙开口。
张婆子也紧跟着点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她们所知道的、平日里与流云阁(柳嫣然住处)往来密切,或者行为有些异常的下人,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涉及的人员,从负责采买的管事,到厨房的厨娘,甚至还有王爷书房外洒扫的小厮,林林总总竟有十几个之多!
楚清歌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冷。
好一个柳嫣然!这王府,简直快被她蛀空了!
“很好。” 楚清歌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你们提供的这些消息,很有用。本宫,不会亏待你们。”
她示意小翠赏了两人一些银子。
两个婆子接过沉甸甸的赏银,又惊又喜,连连道谢,表忠心的声音也更加真切了几分。
打发走两个婆子,楚清歌看着那份长长的名单,陷入了沉思。
这些人,不能一下子全动了,否则必然引起动荡,甚至可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必须……逐个击破,杀鸡儆猴!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采买管事——刘全的名字上。
这个刘全,不仅负责王府日常用品的采买,还兼管着部分食材的采购。权力不大,但油水不少。根据李婆子她们的说法,此人是柳嫣然的表兄,为人贪婪狡诈,没少克扣府里的用度,中饱私囊,并将其中一部分孝敬给了柳嫣然。
就从他开刀!
楚清歌心中有了计较。她叫来小翠,低声吩咐了几句。
第二天一早,楚清歌以清秋院用度短缺为由,让小翠拿着单子,去找采买管事刘全领取物品。
刘全昨日就已经听说了王妃在相府“发威”的事,心中正有些惴惴不安。但想到自己背后有柳侧妃撑腰(虽然被禁足,但余威仍在),而且王妃一向不过问府中庶务,应该不会注意到他这里,便又放下心来,依旧摆着管事的架子。
当看到小翠递过来的单子时,刘全只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怎么又要这么多东西?清秋院一个不受宠的院子,用得着这么精贵的料子和摆设吗?府里采买也是有定例的,哪能说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故意刁难,只按照最低的标准,拨付了一些粗糙不堪的物品,还缺斤少两。
小翠据理力争:“刘管事,这是王妃亲自开的单子!您怎敢如此怠慢?!”
“王妃的单子又如何?” 刘全仗着楚清歌听不见,语气更加嚣张,“这王府的家,可不是她说了算!再说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狮子大开口?我这也是按规矩办事,免得有人中饱私囊!”
他这话,分明是在影射楚清歌。
小翠气得浑身发抖,但牢记着楚清歌的嘱咐,没有与他过多纠缠,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拿着那些劣质物品,转身就走。
刘全看着小翠离去的背影,得意地哼了一声,以为自己又打发了一个麻烦。
殊不知,他的一言一行,早已通过隐藏在暗处的林忠,一字不落地传回了楚清歌的耳中。
“很好。” 楚清歌听完林忠的比划(配合一些简单的字音),眼中寒光更盛,“既然他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她当即让小翠去请王府的大管家——福伯。
福伯是王府的老人了,为人还算公正,深受萧北寒信任,掌管着王府大部分内务。楚清歌知道,要动刘全,必须得到福伯的支持,或者至少……不能让他阻拦。
福伯听闻王妃有请,不敢怠慢,很快便来到了清秋院。
“老奴见过王妃。” 福伯恭敬地行礼。
“福伯不必多礼,请坐。” 楚清歌赐座,开门见山,“今日请福伯来,是有一事相询。”
“王妃请讲。”
“我听说,王府采买,向来是由刘全管事负责?”
福伯点了点头:“正是。”
“那福伯可知,这位刘管事,平日里是如何‘按规矩办事’的?” 楚清歌将小翠领回来的那些劣质物品,推到福伯面前,“这就是刘管事今日拨给我清秋院的份例。福伯您瞧瞧,这些破烂玩意儿,别说是王妃用度,就算是府里最低等的下人,恐怕也嫌弃吧?”
福伯看着那些粗糙的布料、有缺口的瓷器,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虽然不过问具体采买细节,但也知道刘全有些手脚不干净。只是碍于柳侧妃的情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刘全竟然如此大胆,连王妃的份例都敢克扣到这种地步!
“王妃息怒。” 福伯连忙起身,“此事……老奴定会严查!”
“严查?” 楚清歌冷笑一声,“福伯,恐怕不是严查这么简单吧?”
她将那本从孙德才那里得来的假账本,以及自己这两日根据王府正常用度标准,重新核算出来的一份账目清单,递给福伯。
“福伯不妨看看这个。这是药房孙管事‘上交’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刘全是如何与他勾结,利用采买药材的机会,抬高价格,虚报账目,中饱私囊的!还有这份,是我根据王府往年用度估算的,福伯您看看,这位刘管事,这些年利用采买之便,究竟贪墨了多少银两!”
福伯接过账本和清单,越看脸色越是难看,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万万没想到,刘全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贪墨的数额,简直触目惊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手脚不干净,而是明目张胆地蛀空王府!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福伯气得浑身发抖,“此等硕鼠,绝不能留!”
“福伯息怒。” 楚清歌适时开口,“刘全贪墨是真,但他毕竟是柳侧妃的表兄。若要动他,恐怕……”
福伯何尝不明白楚清歌的意思?动刘全,就等于是在打柳侧妃的脸。王爷那边……
楚清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福伯,王爷英明。我相信,王爷绝不会容忍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损害王府利益,败坏王府名声。更何况……”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如今国库紧张,边境战事又起,王爷正为了军饷粮草之事烦忧。若能将刘全贪墨的这些银两追缴回来,充入军用,想必……王爷也会很高兴吧?”
福伯眼睛一亮!
对啊!王爷最近确实在为军费发愁!若是能借此机会,既惩治了贪墨小人,又能为王爷分忧,这简直是一举两得!
至于柳侧妃那边……哼,一个被禁足的侧妃,难道还能大过王府的利益和王爷的军国大事不成?
“王妃所言极是!” 福伯当即下定决心,“此事,老奴亲自去办!定要将刘全这个硕鼠绳之以法,追回所有赃款!”
有了福伯的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
当天下午,福伯便以查账为名,亲自带人突袭了采买处,将正在悠哉喝茶的刘全抓了个正着。并在他的住处,搜出了大量来路不明的银两和财物,以及他与柳嫣然暗中往来的信件!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刘全还想狡辩,但在福伯拿出的铁证面前,最终心理防线崩溃,将自己如何受柳嫣然指使,贪墨公款,克扣用度,打压清秋院的事情,全部招认了。
消息传出,整个王府为之震动!
福伯当机立断,禀明了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萧北寒。
萧北寒听完福伯的禀报,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账目和刘全的供词,英挺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他最恨的,便是这种利用职权、中饱私囊的蛀虫!更何况,刘全还与柳嫣然勾结,欺上瞒下,简直罪无可恕!
“按王府规矩处置。” 萧北寒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贪墨银两,全部追回,充入军饷。至于柳氏……”
他顿了顿,墨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禁足期间,再加一条,不思悔改,纵容亲族贪墨,罚俸一年,流云阁用度减半。”
福伯心中一凛,连忙应下:“是,王爷。”
他知道,王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虽然没有直接废黜柳侧妃,但这番处罚,也足以让她元气大伤,颜面尽失了。
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因为……王妃想要领取一些份例?
福伯心中对楚清歌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这位王妃,看似不争不抢,实则手段高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处理完刘全的事情,福伯再次来到清秋院,将结果告知了楚清歌,并将追缴回来的部分银两,作为清秋院的用度补偿,送了过来。
“多谢福伯。” 楚清歌坦然收下。这是她应得的。
福伯看着眼前这位从容淡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王妃,心中感慨万千,恭敬地说道:“王妃智计过人,老奴佩服。日后王府内务,还需王妃多多费心。”
这已经是在表明,他认可了楚清歌协理内务的资格。
楚清歌微微一笑:“份内之事,不敢推辞。”
送走福伯,小翠兴奋地说道:“王妃!您真是太厉害了!不动声色就把刘全那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给解决了!还让柳侧妃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看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清秋院!”
楚清歌却并未因此沾沾自喜。
解决一个刘全,只是清理门户的第一步。柳嫣然在王府的势力,远不止此。
而且……
她的目光,望向书房的方向。
萧北寒这次的处理,看似公正严明,但也只是罚了柳嫣然的俸禄和用度,并未伤及其根本。
他对柳嫣然,究竟是旧情难忘,还是……另有考量?
这个男人,依旧像一团迷雾,让她看不真切。
不过,她能感觉到,经过这件事,萧北寒对她的态度,似乎……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至少,他不再将她视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了。
这就够了。
楚清歌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