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又死人了!”老保安嘬了一口浓茶,茶叶沫子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一颤一颤的,像极了此刻林树君忐忑不安的心。
“昨晚值夜班的小郑,没了。死得不明不白,怪渗人的。”
老保安口中的小郑,大名郑勇志,林树君隐约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翻看那个神秘的贴吧,却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老神棍不愧是老江湖,察言观色、套近乎的本事一流。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递给老保安一支,又掏出打火机殷勤地帮他点上,一口一个“老哥”叫得亲热。
几句话下来,老保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那小郑啊,平时看着挺壮实一小伙子,咋说没就没了呢?哎……”老保安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一串灰白色的烟圈,语气里满是唏嘘。
“昨晚和他一起值夜班的是小张,叫张九。小张说,半夜里小郑说要出去方便一下,结果就再也没回来。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小张出去找,才发现小郑直挺挺地躺在保安室外面,人都凉透了。”
老保安说到这里,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就那么…没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林树君听得心里直发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全身无伤口,死在保安室外面……这死状,怎么和之前那些案件如此相似?
他猛地想起那个贴吧里最后一条帖子,发帖人说自己在尖山岭采石场工作,难道……难道死者就是那个发帖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林树君不禁打了个哆嗦。
如果真是这样,那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不,他不能死!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要……
鬼新娘那张惨白的脸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树君无力地叹了口气,这该死的命运,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束缚,让他动弹不得。
但他心中也燃起了一丝倔强,一丝不甘。
即使是困兽,也要做困兽之斗!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老神棍追问道,适时地打断了林树君的思绪。
老保安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我们采石场的余经理,一大早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他二话不说,直接带了钱和人,把小郑的尸体送去医院抢救了。哎,其实大家都知道,人已经凉透了,抢救也没用了,但余经理还是坚持要送去医院,说是尽人事,听天命。这余经理啊,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关键时刻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林树君听着老保安的话,心里却另有一番计较。
他可不相信余经理是真的“有人情味”。
采石场出了人命,这可不是小事,搞不好会影响到采石场的正常运营,甚至会引来警方的调查。
余经理这么做,与其说是“尽人事”,不如说是想尽快把事情压下去,息事宁人。
毕竟,死人这种事,传出去总归是不吉利的。
“那现在……小郑的尸体还在医院吗?”林树君问道。
“应该还在吧,我也不太清楚。”老保安摇了摇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后,脸色骤变。
“怎么了,老哥?”老神棍见状,连忙问道。
老保安挂断电话,神色凝重地看向林树君和老神棍,“是余经理打来的……”
“采石场…要提前关门了,让大家都五点前离开。”老保安的声音颤抖着,仿佛连手中的烟都拿不稳了,烟灰簌簌地往下掉,落在满是褶皱的工装裤上,像一只只灰白的飞蛾,扑腾着不安。
一股凝重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树君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提前关门?
为什么?
难道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猛地站起身,转身就往回走。
老神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哎,小兄弟,你去哪儿啊?”老神棍快步追上林树君,一头雾水地问道。
他嘴里还叼着那根皱巴巴的香烟,因为跑得太急,烟灰被风吹得四散飞扬,呛得他直咳嗽。
“咳咳…咳咳…”老神棍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扇着面前的灰尘,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活像一只被熏着了的老鼠。
就在这时,一辆满载石料的工程车轰隆隆地开了过来,卷起一阵漫天尘土。
老神棍躲闪不及,被呛了个正着,顿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咳咳咳…咳咳…”老神棍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他一边咳嗽一边抱怨道:“这…咳咳…这什么鬼地方,咳咳…尘土飞扬的,咳咳…”
林树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老神棍,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去找张九。”
老神棍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一脸疑惑地看向林树君:“张九?谁是张九?你…你怎么知道张九?”
林树君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老神棍一眼,那眼神里,有警惕,有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老神棍被林树君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地笑道:“小兄弟,你…你认识张九?他…他是什么人啊?”
“他…是和郑勇志一起值夜班的保安。”林树君顿了顿,语气低沉地说道,“我想,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老神棍更加疑惑了:“你…你怎么知道这些?老哥我…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林树君没有理会老神棍的疑问,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老神棍被林树君看得心里直发慌,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剥光了衣服的猴子,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遁形。
“小兄弟,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老神棍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有些结巴。
林树君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加深邃了,仿佛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咳咳…”老神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个…小兄弟,你…你还没告诉我,你…你怎么知道张九的?”
林树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缓缓说道:“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他不想告诉老神棍太多,因为他不知道老神棍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是否值得信任。
在这个充满诡异和未知的地方,他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那你…你知道张九住在哪儿吗?”老神棍不死心地追问道。
林树君摇了摇头,语气低沉:“我不知道。”
“那…那你怎么找他?”老神棍更加疑惑了。
林树君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灼灼地看向老神棍,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老神棍被林树君看得心里直发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随时都有可能被捕获。
“小兄弟,你…你到底想干嘛?”老神棍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树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找到他。”林树君的目光,像两把淬了火的匕首,直直地刺向老神棍。
那目光里,没有逼迫,没有威胁,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老神棍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干笑两声,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心里明白,林树君这是把他当成“指路明灯”了。
也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采石场,除了自己这个“地头蛇”,林树君还能指望谁呢?
想到这里,老神棍心里又莫名地升起一股…得意。
嘿,小伙子,到底还是嫩了点,还得靠老夫出马!
“咳咳…那个,小兄弟啊,你…你放心,包在老夫身上!”老神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不就是打听个地址嘛,小事一桩!”
他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捋了捋本就不长的胡须,迈着四方步,雄赳赳气昂昂地朝老保安走去。
林树君看着老神棍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知道,老神棍这人虽然油嘴滑舌,但还是有些本事的。
至少,在这采石场,他比自己更像个“局内人”。
老神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保安跟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老哥,老哥,您抽烟,抽烟!”
他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老保安,又殷勤地掏出打火机,为他点上。
老保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他接过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这老小子,又有什么事啊?”
老神棍嘿嘿一笑,凑近老保安,压低声音说道:“老哥,您看,我这小兄弟,想找个人。”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林树君,继续说道:“就是那个…昨晚和郑勇志一起值夜班的…张九。您看,能不能…帮个忙,打听打听他的住址?”
老保安瞥了一眼林树君,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抽着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老神棍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塞到老保安手里:“老哥,您辛苦了,这是一点小意思,您拿着喝茶。”
老保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钞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将钞票揣进兜里,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张九啊…他家就住在张宅镇上,离这儿不远。不过…他家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样吧,我帮你问问。”
说完,老保安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李啊,我是老张…对对对…有个事儿想跟你打听一下…你知道张九家住哪儿吗?…对,就是那个在我们采石场值夜班的张九…哦哦哦,这样啊…好嘞好嘞,我知道了…谢谢你啊,老李…改天请你喝酒…”
老保安挂断电话,转头看向老神棍:“问清楚了,张九家就住在张宅镇西头,进镇后一直往西走,第三个路口右拐,看到一个破败的红色砖瓦民宅,就是他家了。他家…挺好认的,门口堆着一堆…废旧的轮胎。”
“好嘞好嘞,谢谢您了,老哥!”老神棍连连道谢,脸上乐开了花。
他转身朝林树君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林树君快步走过来,问道:“怎么样?问到了吗?”
老神棍得意地笑了笑:“那是当然,老夫出马,一个顶俩!张九家就住在张宅镇西头,进镇后一直往西走,第三个路口右拐,看到一个破败的红色砖瓦民宅,就是他家了!”
林树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转身走向那辆破旧的桑塔纳,准备上车。
“哎,小兄弟,等等我!”老神棍连忙追了上去。
然而,就在林树君打开车门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气味,像是腐烂的尸体混合着汽油的味道,又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
林树君被这股气味熏得差点吐出来,他连忙捂住口鼻,退后几步。
“这…这是什么味道?”林树君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问道。
老神棍也闻到了这股气味,但他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耸了耸肩,说道:“嗨,这有什么奇怪的,这车泡过水,肯定有股怪味儿。”
林树君强忍着恶心,摇了摇头:“不行,这味道太难闻了,我受不了。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走到路边,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老神棍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嘟囔道:“真是娇气…”
他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树君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
他时不时地望向张宅镇的方向,希望老神棍能快点回来。
半个小时后,那辆破旧的桑塔纳终于出现在了林树君的视线中。
老神棍将车停在林树君面前,摇下车窗,得意地说道:“小兄弟,上车吧!我已经把张九家的地址摸清楚了,咱们现在就过去!”
林树君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虽然车里的气味依旧难闻,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走吧!”林树君催促道。
老神棍一脚油门,车子“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张宅镇。
按照老保安的指引,他们一路向西,很快就找到了张九家的民宅。
那是一栋破败不堪的红色砖瓦房,墙皮斑驳脱落,屋顶的瓦片也残缺不全,门口果然堆着一堆废旧的轮胎,轮胎上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老神棍将车停在路边,指着那栋房子说道:“就是这里了。”
林树君下了车,站在那栋破败的民宅前,一股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他似乎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淡淡的,却直击灵魂深处。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林树君转头问向身边的老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