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师父总爱“残忍”占我们的假期,但真遇上大事儿,他心思比我们想的细多了。他主动给大宝批了整整一个月假,说是拿一年一次的年休假加上四年一次的探亲假凑的。
赶上6月毕业季,在我们勘查组实习的陈诗羽回了公安大学。她得跑完毕业、派遣一堆手续,通过政审再接受组织谈话,才能回组里——这流程少说也得一个月。
省厅法医科就俩勘查组,这下可愁坏我了:没了大宝和小羽毛搭手,工作转不开个儿,整天起早贪黑累得够呛。
这个月过得别提多慢、多难熬了。我和林涛、韩亮坐在空落落的车里,心里都没着没落的。尤其是林涛,我竟撞见他没事就盯着陈诗羽朋友圈的自拍照发呆!
这一个月出差净复核信访案了,翻来覆去没查出一桩冤案。对我们这种靠成就感撑着干活的人来说,简直枯燥透顶。
好在7月9号,大宝终于回来了。
他一现身办公室门口,我和林涛轮番扑上去“啃咬”,估计把他吓着了。
“跟你们说,我和你宝嫂养了只金毛。”大宝笑眯眼,“它见我就热情迎接,跟你俩刚才那架势一模一样。”
“去去去。”林涛“呸”了声,“你真用师父给的一个月假把宝嫂追回来了?”
大宝笑着点头。
“啥方法?到底咋做到的?”林涛急眼了。
“老秦教我的。”大宝指指我。
林涛转头盯着我,眼里全是问号。
“咋?想学啊?想用来追小羽毛?”我逗他。
林涛脸腾地红了:“别卖关子,快说!”
我和大宝对视一笑,异口同声:“这是秘密!”
“行,我就不信大宝这直肠子能憋多久。听过个笑话没?”林涛说着就演上了,“‘帮个忙呗,射手座。’‘求我啊。’‘哦,那算了。’‘别别别,啥事啊。’‘你求我就告诉你。’‘好,算我求你。’”
大宝可不就是射手座。
看他有模有样演完,我们笑成一团。
“放心,这回绝对不告诉你。”大宝一脸甜蜜,“这故事我要留到婚礼上再说。”
“婚期定了?”林涛瞪眼问。
大宝点头。
桌上电话突然响了。
“行啊你,在家享了一个月福,痔疮怕又犯了吧?”我按住话筒笑,“你这一回来,现场就来了!”
“秦明,新区分局有个现场,去协助一下。”师父还是言简意赅。
“省城的案子?啥情况?”
“可能……是交通事故吧。”师父说,“现在不好定,牵涉到案件定性。”
“交通事故找市局就行啊?”
“当事人是电台名主播。”师父说,“社会影响大,你去负责勘查,确保不出错。”
我悻悻挂了电话:“这月跟着魔似的,净是信访案和鸡毛蒜皮的事,没个像样的案子。”
“人命大于天,百姓无小事。”大宝咧嘴笑,“赶紧走吧。”
“哟?”我挑眉,“一个月不见,觉悟高了啊。”
“师父说的。”大宝拎起勘查箱。
“一个月没干活,手生了吧?”我笑他。
“解剖尸体又不是细活,还能生到哪儿去?”
按市局胡科长的要求,我们直接开车到了新区分局交警大队。市局的勘查员和法医早等着呢。
“胡科长,‘清道夫专案’还没眉目?”大宝一下车就问。
“你咋专挑冷门问。”我无奈。
胡科长笑了:“怪了,按划定范围排查,所有人都排除嫌疑了!可能范围划错了,也可能排查不细。市局正部署重新查呢。”
“头回没查清楚,再查难度更大。”我有点沮丧,“回头我们也研究下排查范围有没有问题。”
“好。”胡科长说,“这次麻烦你们来,是市广播电台一个名女主播的案子。”
“她被撞死了,还是撞了人?”大宝直来直去。
胡科长说:“是这么回事。今儿凌晨一点多,有人报警说,广播电台名主播黑米回小区时,发现车后面有具尸体,交警第一时间赶过去了。”
“车后面有尸体?”我插话,“那不成藏尸、抛尸了?”
胡科长摇头:“黑米自己应该啥都不知道,尸体的腰带挂在车底盘上,等于车子拖着尸体跑了老远才被发现。”
“真够离谱的。”我说,“那死者是交通事故死的?”
“尸体还没验。”胡科长说,“但交警说,黑米自己否认撞到人。”
“那她人在哪儿呢?”我问。
胡科长说:“现在黑米因为涉嫌交通肇事,被留在交警大队了,俩民警正跟她做思想工作呢,她情绪一直不太稳。”
“那你们这边啥情况?”我接着问。
“交警同志一开始没把这案子太当回事。”胡科长说,“他们今早才通知我们来验尸。因为涉及公众人物,我就跟陈总请示了,邀请你们一起来办这案子。”
我点点头,绕着停在院子里的一辆沃尔沃轿车转了一圈,问:“这车你们都检查过了吧?”
“看过了。”技术员说,“没看出明显的撞痕,轮胎上也没沾啥人体组织,轮胎花纹我们都拓印下来了,方便回头比对。”
“尸体是被车拖到小区门口的。”林涛问,“也就是说,到底在哪儿撞的人还不清楚?”
技术员摇摇头:“咱也不清楚。不过交警的工程师查了刹车系统和轮胎,没发现紧急刹车的痕迹。”
“车都没刹,直接轧过去了。”大宝嘀咕,“这技术也真是够‘菜’的。”
“可不是嘛,她驾照刚拿到手不到半年。”一个交警同事搭腔。
“不管是不是交通肇事,咱都得认真查。”我说,“关键看尸体上的痕迹。不过现在我想见见黑米,问问情况。”
“问她干啥?直接验尸不就行了。”大宝说。
我哈哈一笑:“我可是她粉丝,天天听她节目。难不成以后都听不着了?”
“嘿!老秦!”大宝说,“这儿可不是找明星要签名的地儿!”
黑米坐在交警队的谈话室里,低头盯着桌面,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
折腾了一整夜,她情绪还是没缓过来,肩膀还在轻轻哆嗦。
“黑米你好?”我在她对面坐下,“我是你的听众,特别喜欢你的节目。”
这话明显让她放松了些,肩膀渐渐不抖了。黑米慢慢抬起头,瞥了我一眼,硬挤出个笑。我看见她一双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儿有休息的地方,你可以去歇会儿。”我说,“不过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交警可能暂时还得请你配合一下,暂时回不了家。”
黑米轻轻点了点头。
我清了清嗓子:“你现在方便跟我说说吗,你到底有没有撞到人?”
“没有。”黑米用标准的普通话说,“昨晚从台里回来,好像看见个黑影闪了一下,但肯定没撞上,我确定。”
“那有没有轧到什么?”
“这我就不敢说了,我从来没开车轧过东西,不知道啥感觉。但那个黑影闪过之后,我好像确实觉得车颠了一下。当时我以为是自己太害怕,吓出幻觉了,从后视镜看了看,啥也没有,就没在意。”
“别紧张,事已经出了,咱坦然面对。”我笑了笑,“我肯定把这事查明白,你先好好休息。”
黑米感激地冲我笑了笑。
还没验尸,我心里就冒出了疑问。
“打算找她要签名了?”林涛见我从谈话室出来,笑嘻嘻地调侃。
我没接茬,直接说:“去殡仪馆吧,我现在急着验尸!”
“我也是。”大宝搓搓手,“一个月没动刀了。”
“死变态吧你?”林涛笑嘻嘻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