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裴凛川就开始坐立难安。
对于昨日自己那个宽容的决定,忽地就有些后悔。
不若直接越过墙去?
以他的身手和权势,瞒住所有人,将谢绾姝抓回琼京,困于身边一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的心里,又有些胆怯。他怕,如果他真的这样做,谢绾姝会恨他一辈子。
他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
正焦躁地胡思乱想着,江御医来访。
“方才,裴家二爷已经苏醒,下官特来与王爷辞行。明日一早,便同众御医们一道,回琼京去了。”
“二爷醒了?”醒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本是个好消息,裴凛川却皱起眉头。
江御医以为他是担心裴羡之的身体状况,主动说道:
“王爷放心,二爷的身子无碍。稍有虚症,也是久卧病床所致,很快便会调整回来。”
关于裴羡之的身体状况,裴凛川无意知晓太多。敷衍地客套几句,便将江御医打发出门。
江御医离开后,裴凛川便坐不住了。
他担心谢绾姝还不知道裴羡之醒来,被完全蒙在鼓里、剔除在外。
又担心她已知道消息,落入不得不与那些烦扰正面相对的艰难处境当中。
“走,去二爷那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绾姝那里,他不方便直接露面。那么,他就只能去裴羡之那儿,打探下消息。
玄羽和季风立即将他拦下。
其实,今日午后,谢绾姝去二爷房中时,暗卫便将消息传了回来。
当时,两人联想到那个被烧掉的剑穗,就直觉这事儿不好。
犹犹豫豫的,便没有立即上报,而是隐瞒下来。
此时,如果裴凛川去找裴羡之,一切不就全都穿帮了。
“什么时候,本王的决定,还要受制于你们二人。”裴凛川没理他们,直接跨步出门。
玄羽和季风见拦不住,只能认命地掌灯随行。
尚未到裴羡之的房中时,裴凛川在路上遇到了裴袁氏。
黑暗中,她独自坐于小亭之中,一人一烛火。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裴凛川觉得奇怪,不由扫过两眼,脚下的步子倒是没停。
这时,裴袁氏也看到了裴凛川一行人。
见他们行色匆匆地往裴羡之那边去,立即出声叫住他们。
“大爷这是去哪儿?”
裴凛川的脚步顿了顿。
玄羽和季风以为,这也许是个能将裴凛川劝回的机会,立即应声回道:
“听说二爷醒了,我们王爷正要去探望呢。”
裴袁氏自小亭里步出,向他们走来。
“二爷这会儿,不太方便。大爷放心吧,二爷没事,你就不用惦记了。”
裴凛川挑眉,“怎么,母亲这是不想让我去探望?”
裴袁氏见四周没有别人,索性也不装腔作势,直言不讳道:
“姝娘在里面侍奉着呢,大爷也不想就这样与她撞上吧?”
当年,裴凛川对谢绾姝存过怎样的心思,裴袁氏一清二楚。
甚至谢绾姝说出的那些令裴凛川心死的话,也是由她引导而来。
作为裴家二爷的少夫人,谢绾姝是不够资格。
可二爷喜欢的东西,也断没有让其他人觊觎,甚至夺去的道理。
虽然过了这么久,裴凛川很可能已经放下了谢绾姝,可是,裴袁氏还是不愿两人见面。
听了裴袁氏的话,裴凛川这才知道,谢绾姝竟然在二爷房中。
何时去的?已经待了多久?他为何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
责问的目光立即扫向季风和玄羽。两人垂下头,谁都没敢作声。
裴凛川的内心更加煎熬起来。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在裴羡之的房中的谢绾姝,又在做着什么?
是与裴羡之你侬我侬地述说着相思?
还是夹在裴羡之与柳扶夕之间,被迫接受着他们的情意绵绵?
而他,这个外人。应该出现在那样的场合吗?又该以怎样的身份?
过多的思虑阻挡住裴凛川的步伐。他停下来,站在路口,不知该转向何方。
裴袁氏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你也不想让谢绾姝知道,她未来的大伯哥,曾惦记过她吧。”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裴凛川的要害。
的确,他不能这样做。至少现在,还太早。
他得等谢绾姝有了子嗣,将两人的关系捆绑牢固后,他心仪她的事,才能摊开来说。
裴凛川还是返程回去了。
他刚离开,刘妈便摸着黑找了过来。
裴袁氏赶紧问:“怎么样?他们没有胡来吧?”
“谢小娘子那般听话。夫人交代的事,她哪儿敢违背呀。这会儿,二爷已经睡过去了。”刘妈答道。
裴袁氏长叹一口气: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这也是为了二爷的身体,为了裴家的长久之计。”
“夫人,二爷会明白的。”
“不过,这个柳小娘子,如今,倒是成了麻烦事。”裴袁氏咂摸着,拿不定主意。
她也没想到,醒来后的裴羡之,对待柳扶夕,竟会是这么个冷淡的态度。
那么,这个柳扶夕,是不是也没有必要留了。
刘妈却不这样想,
“夫人,老奴倒是觉得,二爷这样做,只是给谢小娘子看的。
毕竟,只有这样,柳小娘子今后,才好在裴家留下来。”
“你是说,二爷他惧内?”裴袁氏不信。
“他可是堂堂裴府二爷,还能怕了她谢绾姝去?”
“夫人想多了,那哪儿能啊。最多是为了平衡后院的和谐罢了。”
“他会是这种心思?”裴袁氏的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晃了晃头,“算了,先静观其变吧。那个柳扶夕,就暂且让她多留几日。”
裴凛川一行人回到自己的院中后,玄羽和季风就主动跪地认错。
“谢小娘子的消息,属下们没有及时上报,当罚。”
裴凛川站在暗处,声音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可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没有上报?”
玄羽和季风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将那剑穗烧毁后留下的八粒珠子,也呈交上去。
“还有,这些。”
四周的温度骤然冷下几分。
掌心的那些珠子,已经在灼烧中褪去昔日光华。
裴凛川用指尖擦了擦,可是,无论怎么擦,依然黯然无光。
他的心也跟着暗淡下来,
“原来,是已然下定决心,要与本王划清界限。本王竟还傻傻地等,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