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夕见谢绾姝进门,抬起头来,盯着那张明媚的脸看了好久。
“怎么,不认识了?”谢绾姝浅笑,灿烂异常。
柳扶夕被晃得眼眶发酸。她转过身去,快速整理一番仪容,才转过头来答话,
“你怎么来了?夫人准许了吗?”
谢绾姝看着邋里邋遢,满是疲态的柳扶夕,心情莫名的好,
“自然是夫人让我来的。”
柳扶夕忽地茫然失措,“照顾二爷这几日,我并无一分错处......”
她忽地哽咽,委屈极了的样子。
谢绾姝劝说:
“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有人说你做得不好,我来,也只是看看,需不需要搭把手而已。”
“自然不用,”柳扶夕脱口而出,“我自己可以的。”
谢绾姝挑眉,打量着她瘦弱的身材,眼中,满是不信。
“实在不行,我就叫外面守着的家丁帮衬帮衬,真的不用你费心。”
柳扶夕一副巴不得谢绾姝赶紧离开的模样。谢绾姝不禁玩心大起,
“二爷矜贵,总是让粗使家丁帮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看,我还是留下来吧。”
说着,往前病床前靠近两步,作势想要上手。
能照顾裴羡之,是柳扶夕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更是她翻身的契机。她哪里肯轻易撒手。
“我自己来就行,你快回吧。”
柔软的女子艰难地扛起昏睡的男人,别说走动,连说话,都极为艰难。
她咬着牙,拖着肩上的人,强撑着往药桶那边去。
谢绾姝没有出手帮忙,却也不走,只悠闲地跟在柳扶夕的身后。
终于将人移到药桶边,谢绾姝再次出声:
“我还是搭把手吧,帮你把二爷落进浴桶中?”
柳扶夕的警觉再次高高筑起,“不、不用,这种粗活累活,我来就成。”
“搭把手而已,你就别客气了。”
谢绾姝说着,手臂便绕到柳扶夕的身后,去够裴羡之。柳扶夕惊慌地去拦。
一来二去的推搡间,柳扶夕扶着裴羡之的手便脱离了。
沉重的身体摇晃起来。
谢绾姝连忙后退几步。冷眼旁观。
柳扶夕不敢放任裴羡之不管不顾,连忙伸手去揽他的身子,争取补救。
却不想,被那摇晃的力量带着,一起坠到了那腥臭浑浊的药桶中。
水光四溅。连站在稍远处的谢绾姝都未能幸免。
柳扶夕就更糟糕了。
当她好不容易扑通着钻出水面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已湿透,狼狈极了。
谢绾姝抖落着胸前的水花,面色不悦。
柳扶夕爬出药桶,垂眸站着。身体一个劲儿地打着冷战。
不止是因为身冷,更是因为心冷。
她捅了篓子,还是当着谢绾姝的面。
谢绾姝会怎么做?将她赶回柴房吗?
到那时,夫人会看在她连日的辛苦,网开一面吗?
然而,预想中的事情并未发生。
谢绾姝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失误,转身便要走:“我衣服湿了,就先回去了。”
柳扶夕惊诧地抬头:“啊?”
她不理解,谢绾姝这就要走了?为何是这样?
是因为娇贵惯了,受不得一点苦。
还是根本没把她柳扶夕看在眼里,觉得无论她做什么事,都无法撼动她谢绾姝在裴府的地位?
柳扶夕想上前问个清楚。大家同样是二爷的人,同样是无名无分的存在。
她谢绾姝能高贵到哪里去!
然而,不等她追上去,谢绾姝已经出门。
俨然完全没有将柳扶夕看在眼里。
柳扶夕的体内燃起熊熊妒火:
等着吧,谢绾姝,早晚有一天,我会挤你出局!
虽是夏季,但夜风还是带着凉意。
吹在衣裙被水打湿的谢绾姝身上,这种凉意更甚。
正值虚弱的身体,对这样的凉意毫无防御。
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后,谢绾姝便感觉头重脚轻。
“小姐,你发烧了。怎的衣裙还湿了?可是那个柳扶夕干的?”
梨月拧着湿毛巾,一点一点为谢绾姝拭去额间的滚烫。
昨夜积蓄的酸痛再次泛起。混着浑身的燥热一起灼烧。
谢绾姝连手指都不想动。只闷哼一声,便沉沉地瞌上了眼。
陷入混沌前,谢绾姝还觉得遗憾:这几日,恐怕都没法去找裴凛川了。
裴凛川这一整日都处于亢奋的状态。
对着昨日谢绾姝遗落下的藕荷色剑穗,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
废寝忘食的,甚至时不时露出诡异的傻笑。
季风不明真相,暗地与玄羽念叨:
“原来王爷喜欢这种的,我们要不要按照这个标准,替王爷多搜罗些美人儿来。”
玄羽斜他一眼,信仰怪气道,“你倒是挺有本事。”
终于熬到天色暗下,裴凛川迫不及待地命人掌灯。
玄羽明白裴凛川的意图,立即上前,在他的身旁耳语:
“王爷,刚刚谢小娘子出门去了。”
“出门?”裴凛川唇角的笑意一下子落下。“已经入夜,她去哪儿了?”
“看方向,应该是去了二爷的房中。”
“什么!”裴凛川忽地站起,眼中因激动充满血丝。
玄羽斟酌着语言,再次开口:
“申时的时候,夫人去过谢小娘子的院中,估计这之间,有一定的关系。”
本想着,这么说,裴凛川能消消怒气。
没想到,这份怒气却不减反增,然后,直指向玄羽,
“估计?你就是这么探听的消息?”
玄羽跪地。裴凛川仍不消气,“还有,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报!”
玄羽垂首,“属下以为......”
话说到一半,又被他生生止住。
他以为裴凛川与谢小娘子只是露水情缘。这些事,王爷不会在意。
再说,裴袁氏是谢小娘子的未来婆母,她去找她,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可是这些,在裴凛川的面前,他怎敢说出口。
“以为什么?她与二弟尚未明媒正娶,你怎就知道本王没有机会?”
裴凛川一眼便看透他的心思。
“你竟要与二爷反目?”玄羽讶然。
要知道,三年前,裴凛川可是一声不吭便转身退出的人。
他一直以为,在裴凛川的心中。裴家和裴二爷才更为重要。
凛川把玩着住剑穗,语气冰冷,眼中流转的,是不容置疑与志在必得。
“这次不同,这一次,她走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