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后必是晴天。
天色蓝的一望无际,更衬得白云朵朵如棉花一样雪白。
两名自山东而来的旅客便是在这春日的骄阳下,匆匆到了东京西郊的琼林苑。
那两个旅客,皆是壮硕汉子,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人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
一个看上去威猛无比,却表情淡然镇定。一个俊俏公子却身姿健壮。
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三国里的张飞和赵云结伴而来。
徐宁和金钱豹子汤隆早在苑外等候,上来与二人见礼,便邀请二人进去。
那豹头环眼的汉子开口疑问:“这里可是御苑。我等进去容易,只怕未必好出来。”
徐宁挑眉道:“林教头这是信不过我徐宁?”
那豹头环眼的汉子正是林冲:“我并非信不过徐教头。只是咱们相交多年,我却不知道徐教头什么时候能随便往琼林苑中带人了。”
徐宁故作恼怒,说道:“既然信不过我,这枪法我又怎么教?”
汤隆赶紧上前说道:“诸位哥哥切莫恼怒。之所以咱们选在琼林苑,乃是因为琼林苑在西郊,咱们在此练枪,两位哥哥也不用进东京城,自是省去许多麻烦。”
俊俏汉子则问道:“这御苑又怎么能随意进出?”
汤隆又解释道:“这还是托了宋铁兄弟的福。”
林冲立刻问道:“你是说玉面无常宋铁?”
汤隆道:“正是此人。”
林冲既然听说过宋铁的诨名,自然也知道他计杀高太尉的传闻。赶紧说道:“那宋铁兄弟可在苑内?”
汤隆道:“正在苑内等候。”
林冲听说自己恩人就在苑内,再无疑心,对徐宁抱拳道:“徐教头切莫怪罪。林某也是被当官的哄骗怕了,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徐宁也知道林冲被高球骗进白虎节堂嫁祸一事。便不与他计较,带着几人进了琼林苑。
每年琼林苑的开放日是三月初一到四月初八,此时已是四月末,自然没有什么外人进来。
林冲原来还是教头时,每年也要参加禁军的表演活动,闲暇时更是与自家娘子来此同游。
今日进来故地重游,难免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娘子来。
他原来沉迷武艺,对自家娘子美貌视而不见,现在想来甚是后悔。但又想着这次来京城就能把娘子接去梁山,以后日夜耳鬓厮磨,心中又难免期待。
林冲一路浮想联翩,被徐宁带到了射殿。徐宁知道除了林冲,另外两人都没来过这等气派的地方,便做起了临时导游。
到了这射殿,便忍不住道:“这射殿前些日子却出了大事。”将茂德帝姬与西门庆在此私会的事情讲了一个绘声绘色。
同行的都是男子,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打趣的心态。追着徐宁盘问细节。徐宁自诩是福柔帝姬门下走狗,自然愿意为茂德帝姬扬名。几人仿佛找到共同话题,很快便熟络起来。
进了射殿,到赵妍儿休息的房间门口,徐宁打算进门通报。却听屋内一个娇媚女声说道:“咱们快一点,一会儿我夫君就来了。”
殿内房间隔音不好,这话在场男子都听了个清楚。想着刚才徐宁讲的事情,忍不住就想到了歪处。
徐宁也面露不解之色,这射殿就当真如此奇怪?何等魔咒让这里成了偷情的地方?
林冲却是如遭雷击,因为刚刚那声音正是他这段时间朝思暮想的妻子。他哪里还忍得,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却见自家娘子果然就在房内,坐在镜子前面。一个俊俏男子站在他娘子身后,正用手摸着娘子秀发。
林冲怒火攻心,叫道:“好一对奸夫淫妇。”说话间就要动手。
却被徐宁一把抓住了手臂。徐宁叫道:“林冲你看清楚,那是宋铁兄弟。”
林冲大叫:“什么兄弟会轻薄自家嫂嫂?”说着还想动手。
汤隆也赶紧过去抱住林冲腰肢。大叫道:“哥哥莫不是气晕了脑子。宋兄弟他……他是宫中内侍。”
此语一出,林冲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宫中内侍自然就是太监。在林冲等人的心中,太监自然不可能和女子发生什么。
现场的气氛瞬间降了温度。林冲的动作也如冰雕一样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还是赵妍儿先反应过来,对着林冲抱拳道:“小弟宋铁。原本将林娘子接过来是想给林师兄一个惊喜。没想到却出了误会。”
林娘子也赶紧起身给各位好汉行礼,说道:“刚刚奴家发髻松了,怕见官人失礼,这才央求了宋铁兄弟帮忙。”
赵妍儿又说:“林师兄放心,小弟在宫里也常伺候帝姬梳头,帝姬还夸小弟手艺好呢。”
林冲这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对赵妍儿行了礼,说道:“在下一时莽撞,叫宋兄弟见笑了。”
赵妍儿连忙摆手道:“林师兄客气了。”然后又转头对其他人道:“小别胜新婚,咱们先不打扰林师兄会见娘子了。”说着话就将众人带出了房门。
林冲等一众人等出了房门,又看向自己的娘子,肚子里有千百句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想要抱抱自家娘子,又觉得此处不合适。
一时手足无措,竟僵在了那里。
却先是林娘子垂泪了起来。
林冲这才说话:“娘子莫哭,咱们这次团聚,便再不分开。”
张贞娘道:“我是哭我那死去的官人。”
林冲道:“我好好的在此,你说什么胡话?”
张贞娘道:“我夫君是个武艺高强的真好汉,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虽然被奸人诬陷,却也从未忘记过我们夫妻恩情。你这忘恩负义之人,怎么会是我夫君?”
林冲知道自家娘子是怪自己在梁山安顿后没有立刻来接她,只是那时高球权势正盛,娘子又被高衙内盯着。林冲怎敢贸然下山来接。于是道:“我也是没有办法。若不是宋兄弟除掉高球父子,我怎么能回东京?”
张贞娘又道:“你也知道是宋兄弟除掉的高球父子。刚才那般表现,可对宋兄弟说过一个谢字?不是忘恩负义又是什么?”
林冲想起刚才种种,也是后悔。宋铁与他乃是大恩,结果初次见面却闹了这么一出。自己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连答谢的说辞都没说出来。
他是老实人,这样尴尬的事情,只怕半夜睡觉梦到,都要坐起来抽自己几个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