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由钦差亲自护送的仪仗车队,在京城那宽阔无比的青石街道上,缓缓行进。
车厢之内,铁牛和柱子,都忍不住,像个好奇的孩童一般,悄悄地,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张望。
那高达十余丈的巍峨城墙,那川流不息的、充满了各式口音的人群,那鳞次栉比、挂着各式华美招牌的店铺……
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既新奇,又震撼!
张大山的神情,则要平静得多。
他只是,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喧嚣,都漠不关心。但,他那微微跳动的眼皮,却也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他,在为即将到来的、那场将决定整个家族命运的“御前对答”,积蓄着精力。
终于,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
并最终,在一座,看起来并不张扬,没有雕梁画栋,却又自有一股,由青砖与原木所构成的、厚重而又内敛的贵气的巨大府邸门前,停了下来。
府邸的门楣之上,挂着一块,由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的、崭新的牌匾。
上面,是两个,由当今圣上,御笔亲题的、遒劲有力的烫金大字——
“张府”。
“张男爵,到了。”
钦差身边的太监,用他那独有的、尖细而又充满了善意的声音,轻声提醒道。
“这里,便是圣上,为您张家,在京城,御赐的府邸。”
张大山,缓缓地,睁开双眼。随即,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代表着“青石乡男”爵位的正式朝服,率先,走下了马车。
朱红色的大门,早已缓缓打开。
门前,站着一群,他日思夜想的、最是熟悉的身影。
妻子王氏,身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华美服饰,正站在最前面,眼眶微红地,看着他。她的身后,是身着翰林院官服,显得愈发沉稳儒雅的三子小山;有身着华美蜀锦,气质温婉的大女儿花儿;还有,那个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眼神中充满了聪慧与灵动的七女儿丫丫……
所有,早已提前入京,为家族,打下第一片根基的家人,都已在此,等候多时。
“当家的。”
王氏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爹。”
“大哥,五弟。”
一声声,充满了无尽思念和重逢喜悦的呼唤,瞬间,便驱散了旅途所有的疲惫。
张大山,看着自己的妻子,和这些,同样是许久未见的儿女们,他那颗始终紧绷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铁牛和柱子,更是快步上前,与自己的兄弟姐妹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铁牛,重重地,拍了拍三弟小山的肩膀。他什么也没说,但眼中的那份,身为兄长的骄傲,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响亮。
柱子,则看着许久未见的姐姐妹妹,憨厚地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家人,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天南地北的多地分离之后。
终于,第一次,完整地,在这座代表着帝国权力中心的城市里,团聚了。
“走,回家。”
张大山,拉起王氏的手,率先,迈进了这座,由皇帝亲赐的、属于他们张家的、崭新的府邸。
……
一进门,铁牛和柱子,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这里,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那种老旧王府的阴森和破败。
整个院落,开阔、明亮、雅致、又充满了各种,让他们这些“内行人”,都感到惊叹的、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巧妙设计!
小山,笑着,开始为父亲和兄长们,介绍起这座,由他,亲自监工改造的……新家。
“爹,大哥,五弟,你们看这会客厅。”
“这里的门窗,都是按照五弟,当初在村里设计的图纸,换上了咱们家,在京郊新开的琉璃厂里,烧制出的、最大尺寸的平板玻璃。”
“保证了采光,又显得敞亮无比。”
他又指了指脚下那光滑的、由一块块方形石板铺就的地面。
“这地底下,都盘了五弟设计的‘地龙’火道。等到了冬天,只需在后院的总炉里,烧上焦炭,这热气,便能传遍府内所有房间。保管,跟咱们家里的热炕一样暖和。”
柱子,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处,由京城工匠施工的卯榫接口,和墙体的垂直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活儿,监得不错。”
“没给咱们‘青石营造队’丢人。”
铁牛,则更关心那些,能让他施展手脚的东西。
“后院,给咱们留的工坊,拾掇得怎么样了?”
“大哥放心,”负责家族商业的次子石头,笑着,从一旁走上前来,“后院那三进的院子,都给你们留着呢。”
“不仅,有专门给花儿姐设计的、带有独立染色房的‘锦绣设计房’;还有,给丫丫妹准备的、可以晾晒和炮制药材的‘百草研究室’。”
“给您二位,也留了专门的、带有最高等级防火墙和通风系统的‘机械与冶金实验室’。”
“保准,够你们在里面,折腾的。”
……
当晚,张府的正堂之内,灯火通明。
一场,张家有史以来,所有核心子女,参与得最是齐整的家宴,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大山,示意,会议,正式开始。
花儿,则接着,汇报了她,是如何通过“夫人外交”的手段,成功打入京城顶级贵妇圈,并收获了大量“高端服装定制”订单的喜人成果。
丫丫,也说了她,与京城最大的药行“同仁堂”陈家的良好互动,以及,对京城医药市场的初步观察。
最后,轮到了小山。
他的汇报,最为简短,也最为凝重。
他,向家人,详细分析了当前朝堂之上的政治格局,王通判一系的彻底失势,以及那些,新出现的、对他和整个张家,抱有极大敌意和警惕的、来自保守派勋贵集团的潜在威胁。
听着儿女们的汇报。
张大山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骄傲。
他知道,他的孩子们,都已,真正地,长大了。
在商业,在社交,在政治,这几条,最为重要的战线上,他们每一个人,都已,能独当一面。
“好。”
他,缓缓地,举起酒杯。
“你们,都做得很好。”
“接下来,就该看咱们爷儿仨的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铁牛和柱子的身上,眼中,充满了自信。
“明日面圣,你们二人,不必紧张。”
“咱们,不说空话,只说实话。”
“咱们,不谈玄理,只谈实务。”
“圣上,问什么,咱们,就答什么。”
“他若是问,咱们的船,为何能不凭风浪。”
“铁牛,你就告诉他,是因为,咱们的钢,比别人家的,多锤炼了一万次!”
“他若是问,咱们的屋子,为何能冬暖夏凉。”
“柱子,你就告诉他,是因为,咱们的每一处卯榫,都比别人家的,多计算了一分一毫!”
他,缓缓地,站起身,声音,变得无比洪亮,在整个正堂之内,回荡不休!
“咱们,就让圣上,让那满朝文武,都亲眼看看!”
“咱们庄稼人,就是用这,最实在的道理!”
“和这双,最肯下力气的手!”
“来,改变这个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