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张家的生意和声望,蒸蒸日上。
而在千里之外的青石村,这个庞大家族帝国的“心脏”,也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强劲地搏动着。
张大山如今虽已是“男爵”之尊,但他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花在了青石学院的教学和新技术的理论研究上。
而整个“青石工业体系”的日常生产和运营,则已经完全交由了他的长子,那位沉默寡言、却又稳如泰山的“生产大总管”——张铁牛。
这日,一封由“青石快运”从京城加急送回的信件,摆在了铁牛的面前。
信,是二弟石头和妹妹花儿联名写的。
信中,他们提出了几个紧急的、新的生产需求。
“大哥亲启。”
“京城‘珍宝阁’生意兴隆,客人对琉璃和明镜的需求极大,咱们的琉璃窑,需得再扩建两座。”
“另,花儿姐这边,与几家王公府邸的夫人们,新定了数款独一无二的锦缎样式,需要咱们这边,尽快制造出与之配套的、新的提花机挂板。”
“最要紧的是,三哥小山,从工部传来消息,他那‘水力挖泥船’的建造,需要一种全新的、既要坚硬、又能承受长时间高强度往复运动的特殊钢材,用以制作链条和挖斗。”
看着信上那一项项紧急而又艰巨的任务。
铁牛那张黝黑的脸上,没有半分的为难。
他只是将信纸折好,然后,便召集了如今青石村各大工坊的几位核心负责人,开起了每日一次的“生产调度会”。
这些人,大多都是铁牛和柱子他们,亲手带出来的、最得意的弟子。
如今,他们都已能独当一面。
“各位,京城那边,来了新活。”
铁牛的开场白,一如既往的简单直接。
他将信上的要求,一一分派下去。
“李木,你带营造队,立刻规划新窑的选址和建造,图纸今天就得出来。”
“王五,你带木工房,提花机的新挂板,三天之内,必须给我想出法子,做出来。”
“至于这新钢材……”
他看向了铁匠铺里,如今已是二把手的、李老头的孙子,李铁蛋。
“铁蛋,这事,咱们俩,得亲自来。”
散会后,所有人都立刻行动了起来,整个青石村,都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
而铁牛,则一头扎进了那终日炉火熊熊的炼钢工坊。
他知道,三弟小山要的那种“特殊钢材”,是这次所有任务中,最难啃的硬骨头。
寻常的百炼钢,虽然坚硬,但在长时间的拉伸和扭曲之下,容易产生裂纹,变得很“脆”。
如何能让钢,既保留硬度,又增加“韧性”,是问题的关键。
他想起了父亲在教他炼钢时,说过的一句话。
“铁,是骨头。往里头加不同的‘药’,就能长出不同的‘肉’来。”
他决定,用最“笨”的法子,也是最可靠的法子,来进行试验。
他让手下的学徒们,去后山,采集了十几种不同的矿石粉末。
有锰矿,有铬矿,甚至还有一些他自己也叫不上名字的、颜色各异的石头。
然后,他开始了一炉又一炉的、小批量的“合金钢”冶炼试验。
每一次,他都在炼好的钢水出炉前,加入一小勺不同种类的矿石粉末。
再将炼出的“特种钢”,一一锻打成型,用记号标记好。
最后,他对这些样品,进行了最严苛的、也是最残酷的性能测试。
有的,是“弯折测试”。
他将钢条的一端固定,然后用巨大的力气,去反复地弯折另一端,直到其断裂为止,以此来测试其“韧性”。
有的,是“捶打测试”。
他用同样大小的铁锤,以同样的力道,反复捶打钢条的同一个位置,观察其形变和开裂的情况,以此来测试其“抗疲劳性”。
“咔嚓。”
第一块样品,在弯折了十几次后,应声而断。
“不行,太脆。”铁牛摇了摇头,在记录的本子上,画了一个叉。
“砰。”
第二块样品,在捶打了不到一百下后,表面便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还是不行,不够韧。”
他又画了一个叉。
失败,失败,再失败。
整整五天的时间里,铁牛几乎是以工坊为家。
他的身上,布满了被火星烫出的燎泡,一双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盯着炉火,而布满了血丝。
可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半分的动摇,反而变得越来越明亮。
因为,在每一次的失败中,他都离那个正确答案,更近了一步。
终于,在第六天的傍晚。
当他将一块加入了少量锰矿粉末和木炭粉,并经过了特殊热处理的钢条,进行测试时。
奇迹,发生了。
那根钢条,在被反复弯折了上百次之后,依旧只是变形,却没有丝毫要断裂的迹象。
而在经历了上千次的捶打之后,其表面,也只是出现了一些浅浅的凹痕,并未开裂。
它,兼具了无与伦比的硬度和……匪夷所思的韧性。
“成了!”
铁牛看着手中这根完美的“合金钢”,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兴奋的怒吼。
他的吼声,引来了工坊里所有学徒的欢呼。
他们知道,他们的“大总管”,又一次,创造了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当晚,一封回信,从青石村,发往京城。
信,是铁牛亲笔写的,字迹虽然歪歪扭扭,却充满了力量。
“二弟,三弟,妹妹。”
“你们要的东西,都已在路上。”
“家里的炉子,旺着呢。”
而此时的铁牛,在写完信后,却并没有去休息。
他只是默默地,走到工坊的角落,拿起一块普通的铁料,和一把小锤。
叮叮当当地,为自己那即将出生的孩子,打造着一个小小的、却又无比精致的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