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青石村外的官道上,一辆印着“青石快运”标记的四轮马车,正平稳而又迅速地行驶着。
车窗帘被一只略带书卷气的手轻轻掀开。
周文轩看着窗外那片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离开家,已经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来,他陪着小舅子张小山,在清溪县那个陌生的环境里,从零开始,一步步地站稳了脚跟。
他亲眼见证了,张家的那些“奇思妙想”,是如何在一个贫瘠的县城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马车驶入村口。
村口那座新建的、用青砖和水磨石砌成的巨大牌坊,让周文轩眼前一亮。
牌坊上,“青石村”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正是岳父的手笔。
村里的道路,也全都用碎石和三合土重新铺过,平坦而又干净。
道路两旁,是一排排新建的、整齐划一的砖瓦房。
房前屋后,鸡犬相闻,孩童嬉戏,一派富足安乐的景象。
“文轩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整个正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村子,都仿佛被惊动了。
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向这位张家的“大姑爷”打着招呼。
“文轩回来啦,这一向可好?”
“姑爷看着,可是比去年走的时候,更精神了。”
周文轩一一笑着回应,心中充满了暖意。
马车,直接停在了“锦绣堂”的门口。
这里,是他的妻子,张花儿的地盘。
还未等他下车,一道熟悉的身影,便从那挂着“锦绣堂”牌匾的大门里,飞奔了出来。
“夫君!”
花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周文轩快步走下马车,一把将朝思暮想的妻子,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瘦了。”花儿抚摸着丈夫的脸颊,心疼地说道。
“你也瘦了。”周文轩看着妻子那同样清减了些许的脸庞,柔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小身影,从门里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那是一个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孩童,虎头虎脑,眉眼之间,像极了周文轩。
“念儿,快,叫爹。”花儿拉过孩子,对着他说道。
孩童看着周文轩,眨了眨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爹……”
周文轩的心,瞬间就融化了。
他俯下身,将自己的儿子,第一次,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那份血脉相连的、沉甸甸的感觉,让他这个在外漂泊了一年的读书人,瞬间就找到了归宿。
当晚,张家大院,灯火通明。
全家人为周文轩的归来,摆下了一场丰盛的家宴。
酒过三巡,周文轩向家人,详细地讲述了小山在清溪县的经历。
他讲了小山是如何巧设“鸿门宴”,一举扳倒了鱼肉乡里的黄大户。
也讲了他又是如何推广农技、兴修水利,让全县百姓都念着他的好。
家人们听得是时而紧张,时而骄傲。
王氏更是听得直流眼泪,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俺的山儿,在外面受苦了。”
宴后,张大山将周文轩,单独叫到了书房。
“文轩,你跟我说实话。”
“小山在清溪,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
周文轩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岳父大人,三弟在清溪,民心已得,根基已稳。”
“只是,官场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将那位王通判如何处处掣肘,以及当地官场盘根错节的关系,都详细地向张大山做了汇报。
“……所以,孩儿以为,三弟虽然暂时无忧,但若想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就必须要有更强的助力。”
张大山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女婿,在外面历练了一年,见识和眼光,果然是不同了。
“那你自己呢?”张大山问道,“你这次回来,有何打算?”
周文轩站起身,对着张大山,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孩儿此次回来,见村中学堂,虽学生众多,但所教之学,多赖各位先生长辈口传心授,尚未成体系。”
“长此以往,恐难以为继,亦难成大器。”
“孩儿斗胆,恳请岳父大人,准许孩儿留在家中,协助周先生,将学堂扩建,并将我张家之学,编撰成册,立言传世。”
他这番话,说得是恳切而又充满了力量。
张大山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
“好!好啊!”
他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周文轩的肩膀。
“文轩,你能有此心,我心甚慰。”
“你说的,也正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虑的事情。”
“咱们张家的根基,不在田地,不在工坊,而在这些能改变天下的‘学问’。”
“这些学问,必须要传承下去,发扬光光。”
“好,此事,就交给你来主导。”
“从明天起,你,就是咱们‘青石学院’的副山长。”
“你放手去做,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咱们,要把这座学院,办成全大宁朝,独一无二的学问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