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将掌心贴在密道石壁上,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窜入骨髓。方才茶楼掌柜骤然启动的淬毒弩箭,此刻仍钉在身后三尺处的青石中,箭尾那九瓣莲纹在幽蓝冰晶的包裹下若隐若现,透着丝丝诡谲。他凝视着眼前通向九幽裂隙的暗道,右瞳深处红莲业火明灭不定——天机阁的渗透,竟已到了这般令人心惊的地步。
就在这时,“咔嗒”一声轻响从腰间传来。沈七微愣,悬于腰间的寒霜剑鞘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细密的霜花如同活物,顺着冰蚕丝剑穗迅速攀上他的腕骨。
他瞳孔猛地一缩,自剑冢试炼后便沉寂无声的剑鞘,此刻竟发出清越的鸣响。沈七反手扣住鞘身,刹那间,霜纹在掌心凝成一道虚影,赫然是苏映雪的模样!
“沈七,看剑!”幻象中的白衣女子柳眉倒竖,清冷的声音裹挟着寒意传来。话音未落,她手中长剑已如惊鸿般劈来,寒霜剑气裹着冰晶,直取沈七眉心。
沈七本能地侧身闪避,却见那道剑光穿透自己的虚影后,在石壁上刻出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待到最后一笔收势,苏映雪的身影已淡如薄雾,唯有她左腕那道新添的伤痕,正渗出朱砂般的血珠,将符文染得猩红刺目。
“是剑宗密语。”沈七眼神一凛,伸出指腹轻轻抚过符文。瞬间,冰晶光芒大盛,将一段记忆强行拓入他的识海。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展开:刑罚堂内,十二根盘龙柱倾塌过半,断口处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萧惊鸿闭关的洞窟外,凝结着诡异的黑冰,寒气四溢;而最令他心悸的,是苏映雪立于剑冢祭坛的身影——她束发的冰玉簪碎成齑粉,三千青丝竟半数染霜,苍白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与决然。
符文忽然扭曲成漩涡,沈七右眼骤然剧痛。恍惚间,似有万千冰针刺入瞳仁,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待视野恢复清明,眼前的景象令他肝胆俱裂——只见萧惊鸿佝偻着背,站在血池中央。
这位曾一剑断江、威风凛凛的剑宗宗主,此刻玄色道袍爬满蛛网状的冰裂纹,手中本命剑“惊鸿”已折断半截,剑尖正滴落浓稠如墨的污血,那模样说不出的凄惨与诡异。
“宗主?!”沈七目眦欲裂,刚要上前查看,幻象却轰然破碎。寒霜剑鞘迸出数道裂痕,苏映雪留在符文中的精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他猛然攥紧剑穗,冰蚕丝割破掌心,鲜血渗出,可他却浑然不觉——这根本不是寻常传讯,分明是苏映雪在燃烧本命精元,强开剑镜!
就在这时,“啪!”一声清脆的瓦片碎裂声从九幽裂隙深处传来。沈七反应极快,闪电般转身,眼神如鹰般锐利。只见暗河对岸,立着一个戴着玄铁面具的黑衣人,那人腰间悬着的青铜令牌上,赫然刻着“见令如晤,死生不负”八个古朴大字。黑衣人缓缓抬手,掀开面具,露出的面容却让沈七瞳孔骤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渊师兄?”沈七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三年前宗门大比,这位洛九霄亲传弟子为救同门,被魔修贯穿心脉,是他亲手将染血的青云佩系在墓碑上的,如今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衣人指尖凝出冰棱,迅速在地面刻出剑宗暗号:“速归,剑冢有变。”还未等沈七回应,他突然捂住胸口,踉跄后退。三道狰狞的血痕自脖颈蔓延至下颌,可伤口溢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裹挟着腐臭气息的墨绿色浓浆,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小心...寒髓...”林渊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而虚弱,警告被喉间涌出的毒血淹没。他最后深深望了沈七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随后纵身跃入翻涌的暗河。
沈七心急如焚,追至岸边时,只捞到半片染血的玄铁面具,内侧赫然刻着天机阁的鸢尾花纹,这让他心中的疑惑与警惕更甚。
寒霜剑鞘再次震颤起来,苏映雪的声音直接在沈七识海中炸响:“别信眼前人!”沈七悚然回头,只见方才林渊站立处的地面正在龟裂,墨绿色毒瘴如活物般扭曲升腾,渐渐凝成一个戴着青铜鬼面的身影。
“沈公子这份警觉,倒对得起阁主开出的三座灵石矿。”鬼面人阴恻恻地笑着,轻抚腰间锁链。链节碰撞声竟与剑宗晨钟九分相似,诡异至极。沈七右瞳业火暴涨,瞬间认出那锁链末端坠着的清云纹印——正是剑宗宝库失窃已久的镇魂链!
毒瘴幻化的利爪当头罩下,沈七眼神一狠,不退反进。寒霜剑鞘凌空划出半圆,冻住毒爪的瞬间,红莲业火顺着冰层逆向焚烧,冰火交织,光芒大盛。鬼面人怪笑着消散在毒雾中,唯有沙哑的余音在暗道回荡:“且看苏映雪的血...还能烧多久...”
沈七抹去唇边溢出的血渍,低头看向出现裂纹的寒霜剑鞘。方才强行催动冰火相融的招式,反噬比他预想中更烈,体内气血翻涌,难受至极。他解下剑穗缠绕在腕间,冰蚕丝触及皮肤时,苏映雪留在符文中的记忆再度涌现——这次,是剑冢深处的画面:百丈冰墙内,封着一具与苏映雪容貌相同的女尸,那女尸心口插着柄刻满诅咒的青铜短剑,透着无尽的阴森与神秘。
“清云圣女...”沈七摩挲着剑鞘上浮现的血纹,心中思绪万千,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剑宗内乱的根源或许就藏在这重重迷雾之中。当九幽裂隙吹来的阴风掠过颈侧时,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暗河。逆流而上的水声中,隐约传来寒霜剑灵的哀鸣,如利刃刮过冰面,刺耳又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