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倾,剑宗祭剑台前的青铜鼎中,三柱青烟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萧惊鸿立于九丈高的祖师像前,青衫猎猎如旗,握剑的右手隐在袖中,唯有剑鞘末端细微的裂痕泄出一丝端倪。
\"自今日起,凡我剑宗弟子——\"
话音未落,一道血箭自东南角观礼席飙起。执事长老周不然的头颅滚落石阶,双目圆睁的尸身旁,站着个戴斗笠的灰袍人。他手中短刃滴血,刃身刻满扭曲的蝌蚪文,每滴血落下都在青石板上蚀出焦痕。
沈七按剑的手指节发白。那灰袍人抬起头的瞬间,他右眼赤金竖瞳不受控地显现——斗笠下竟是张没有五官的脸皮,只在眉心嵌着枚青铜罗盘碎片!
\"沈墨的礼物,可还合萧宗主心意?\"无面人的嗓音似千百人齐声低语,短刃突然爆成漫天铁砂。每一粒砂都裹着幽绿毒火,如蝗群扑向台下弟子。
\"结阵!\"苏映雪清叱一声,寒霜剑划出冰蓝弧光。三千外门弟子剑鸣如龙,剑气交织成网,却在触及毒砂的刹那崩出裂痕。无面人喉间发出磔磔怪笑,袖中甩出七枚骨钉,钉尾拴着的符纸燃起惨白火焰。
萧惊鸿终于动了。
青衫未动,剑气已至。
那道澄明如秋水的剑意掠过祭坛时,雨幕凝固成万千冰珠。毒砂、骨钉、符火尽数冻结在半空,无面人的斗笠裂成两半,露出脑后森森头骨——那竟是个披着人皮的傀儡!
\"剑宗百年清誉,岂容邪祟玷污。\"萧惊鸿剑尖轻点虚空,冰珠骤然炸裂。毒砂倒卷而回,将傀儡打成筛子。腐肉飞溅中,一枚青铜钥匙当啷落地,钥匙齿痕与沈七怀中的罗盘残片严丝合缝。
沈七俯身拾起钥匙,掌心突然传来灼痛。钥匙柄上的莲花纹渗出黑血,在他皮肤上烙出\"子时\"二字。苏映雪冰剑扫过,黑血冻结成霜:\"是咒蛊,沈墨在钥匙上下了追魂印。\"
祭剑台突然震动,祖师像双目迸发红光。萧惊鸿握剑的手终于露出袖口——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鞘裂痕蜿蜒而下。他恍若未觉,声震九霄:\"即日起,凡剑宗弟子,见天机阁者,斩立决!\"
誓言落定的刹那,寒霜剑突然自鸣。苏映雪蹙眉抚剑,剑身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沈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三千弟子中,竟有百余人脖颈浮现新月疤痕!
\"小心!\"
警告来得太迟。
前排十余名弟子突然暴起,剑锋转向同门咽喉。他们的眼白化作漆黑,剑气裹着腥臭血雾——正是天机阁秘传的\"血傀剑\"!
沈七旋身挥出寒霜剑,冰墙拔地而起,将发狂的弟子冻在原地。右眼竖瞳妖光暴涨,他看见每个傀儡弟子心口都嵌着米粒大的青铜罗盘碎片。
\"挖出碎片!\"他暴喝一声,剑尖挑开最近傀儡的衣襟。苏映雪会意,冰剑如穿花蝴蝶,瞬息间剜出七枚碎片。
萧惊鸿却立在原地未动。
一滴血顺着剑鞘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妖异的血莲。当第八朵血莲绽放时,他忽然咳嗽起来,每声咳嗽都震得祭剑台簌簌落灰。
\"宗主!\"苏映雪欲上前搀扶,却被剑气逼退三步。
\"无妨。\"萧惊鸿抹去唇边血丝,目光掠过沈七手中的青铜钥匙,\"子时将至,有人等不及要开棺验尸了。\"
暴雨倾盆而下,洗刷着祭剑台上的血污。沈七站在祖师像阴影中,看着弟子们将同门尸首抬下山崖。钥匙在掌心愈发滚烫,\"子时\"二字已渗入血肉。
\"他们在害怕。\"苏映雪不知何时来到身侧,冰剑指向东方天际。 层层乌云之后,隐约有青铜巨舰轮廓浮现,船首像正是天机阁的莲花徽记。
三更梆响时,沈七独自踏入剑冢。
寒霜剑映着磷火,照亮甬道两侧的残剑。越是深入,怀中罗盘残片越是灼热,最终停在一柄生锈的铁剑前——此剑形制古朴,剑格处凹陷的纹路,正与青铜钥匙吻合。
钥匙插入的刹那,地底传来机括轰鸣。铁剑缓缓下沉,露出通往地宫的密道。腐臭味扑面而来,夹杂着熟悉的千机引甜香。
沈七握紧剑柄,赤金竖瞳在黑暗中亮起。
石阶尽头,九盏青铜灯无风自燃,映出墙上斑驳的壁画——
画中人身着清云纹饰,双手捧着眼球状的玉石。题跋残缺,唯余\"弑神瞳现,天机逆乱\"八字血书。
\"这份见面礼,沈公子可还满意?\"
带笑的女声自头顶传来。沈七抬头望去,见江津萍侧卧在横梁上,鹅黄襦裙缀满银铃。她指尖缠绕着丝线,线头系在九盏铜灯上:\"子时三刻到,该点天灯了。\"
丝线绷紧的瞬间,沈七看清每盏灯芯都是颗鲜活的人眼!
寒霜剑气横扫,银铃尽碎。江津萍娇笑着翻身落地,袖中射出九枚金针:\"阁主让我捎句话:想要洛九霄的魂魄,就拿你的右眼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