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怜舟与月文州悄悄从堂内走出,来到了外面的庭院内。
两人面对面而立,月文州却不说话。
宋怜舟不知道月文州借一步说话是要和他说什么,便也只得疑惑地保持沉默。
终于他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月公子,您——”
月文州闻声蓦地抬眼,眸光如电一般射来,动作幅度之大,惊得宋怜舟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声。
却听得月文州道:“这位公子,您吃过饭吗?”
宋怜舟:“?”
宋怜舟:“什么?”
“……咳,”月文州见忙轻咳一声,尴尬解释道,“月某不善言辞,见谅。”
月文州看上去外形如此威武高大,睿智沉稳,居然会是一个因为不善表达而局促不安的人。
宋怜舟道:“月公子无需在意开场,不妨有话直说。”
月文州点点头,再说话时,眼神变得锐利:“那,阁下与舍弟小楼相交的目的何在?”
话语之中满含的探究之意让宋怜舟微微愣了一下。
月文州便继续道:“抱歉,若是以往,我绝对不会干涉小楼带回来了什么人,但是现下,我不得不多个心眼。”
“阁下您出现的时间,未免太巧了一些。”月文州微微眯了眯眼,“所以,您的目的是什么,不妨直接同我说吧,小楼尚且年轻,无法了解其中弯弯绕绕,这些事情也都不必告诉他。”
“阁下若是想要钱,那您便尽管说个数字;但若是想要权……”
消散的尾音里有一股隐隐威胁之意。
宋怜舟怔愣片刻,翻译了一下月文州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给你多少多少钱,离开我弟弟”的桥段吗?
看来他突然出现在月西楼身边,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引起这位月家大哥的警惕了啊。
宋怜舟冲他抱了抱拳,和气道:“在下并没有什么目的,我与小楼是旧友重逢,听闻他家中遭此变故,不忍见他独自伤心,便陪他一起回来。再者值此庄主之位更迭之际,我也可以护着他一些。”
“护着小楼?”月文州的脸色沉了几分,但听着宋怜舟又不像乱说的样子,似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些自信,不由地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沧翎宗弟子,宋怜舟。”
宋怜舟摘下帷帽,轻轻一笑。
月文州愣了愣:“阁下……就是之前在四武秘境内救了小楼的人?”
“算不上救,只是在力所能及之下施以援手,是小楼意志坚定,撑到了我赶去救他。”
“我方才不知阁下就是小楼的救命恩人,这才怀疑阁下是带着目的来,”月文州连连拱手,语调中带着歉意,“方才言语中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宋怜舟也回礼:“无妨,月公子对小楼的疼爱之心才最为可贵。”
月文州看着面前谈吐得体、礼数周全的宋怜舟,心下思忖。
虽然他不是修士,但也是听说过宋怜舟的名讳的——从月西楼口中,还有那个铺天盖地几乎贴到月影山庄门口的寻人告示上。
但他听说宋怜舟失踪了,怎的会一年之后突然出现在月影山庄内?
他正想询问其中细节,月西楼的声音忽然从一边传来:“大哥,阿舟,你们在说什么呢?”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颤音,眼泪却是止住了,看上去已经从极端的悲痛中缓过了神来。
“大哥,你是不是又怀疑阿舟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月西楼看见宋怜舟已经摘下了帷帽,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哎呀你放心吧,阿舟人特别特别好,他可是沧翎宗的大师兄,能图我什么。”
“你大哥他是担心你呢。”宋怜舟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小楼,你好点了吗?”
月西楼点点头:“我还想再去爹的房间看看,我觉得爹肯定不是自杀的,他的房间内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小楼你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月文州道,“爹突然走了,庄内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这不是还有大哥你在吗,这些事情都不用问我,大哥你决定就好了。”
月文州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使劲按捺住心中的怒气,这才忍耐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呵斥。
但是语气还是严厉了起来,道:“小楼,你才是庄主,什么事都由我来决定,你可有想过旁的人会说我什么?说我越俎代庖,说我不仁不义,说我们兄弟之间净是明争暗斗!”
气氛瞬间凝固,月西楼呆呆地看着他。
月文州意识到自己吓到了月西楼,连忙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缓和了语气道:“小楼,我并不是批评你。只是前些日子你不在庄内,我代为处理庄内事务自然名正言顺,但现在你回来了,这些事务自然要你经手。”
“……我知道了大哥,”月西楼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我明日会处理的。”
“嗯,今晚你先好好休息。对了,父亲下葬的时日,你得今晚先抽片刻出来看一下,定一个具体的日子。”
似乎有一句话触犯了月西楼的逆鳞,他猛地抬起头,提高了声音:“什么下葬?爹的死因还没调查出来,我绝对不会让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下葬……”
“我、我现在就去爹的房间里找线索,我一定要把爹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好让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月西楼说着,浑浑噩噩地就要往前走。
月文州一把拉住他,终究是忍不住,厉声呵斥道:“小楼!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爹被发现时他屋内的门窗尽数锁着,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去了又能怎样?”
“我且问你,若是真的有人害了爹,那他是怎么从锁住的房间中出来的?根本不可能!小楼,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爹的遗体已经在灵堂内躺了好几天,就等着你回来,你难道要让爹久久不得入土为安吗?!”
月西楼震惊地望向他:“大哥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爹就是服毒自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