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邈根本没想到这么多,被宋怜舟一说才猛地反应过来,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是装的?他故意放我们走??他笑面虎啊???”
“不知道村长到底安的什么心,总之我们要提高警惕。”宋怜舟脸上的笑意散去,“先静观其变。”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屋外,屋子里的烛光还亮着一盏,昏暗微弱的烛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宋怜舟推门进去,只见叶惜声正撑着脑袋,坐在燃烧着蜡烛的桌边。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叶惜声迅速扭过头,目光在看到宋怜舟的瞬间立刻变得哀怨,尾音拖得长长地:“哟,终于回来了?”
“阿声,你还没睡啊。”宋怜舟笑了笑,将油灯搁置在一边走进屋内。
“师兄你还没回来,我怎么能安心睡下。”叶惜声站起身来,没注意到身后宋怜舟越来越紧蹙的眉。
宋怜舟的脚步逐渐变得虚浮,他身子晃了晃,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师兄当心。”叶惜声几步上前,揽住他的腰身。
宋怜舟半个身子都落在他怀里,紧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如雪一样地白。叶惜声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一把将他整个人都扣在怀里:“师兄?你怎么了?!”
宋怜舟迷迷糊糊还在坚持着回答问题:“没……没事……”
叶惜声不信,转头问青邈:“怎么回事?”
青邈也很惊慌,手忙脚乱地上前查看宋怜舟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啊,刚才不是都好了吗……”话音落下,青邈突然想到什么,回过神来后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说好就好,方才装作没事的样子,只怕不是在硬撑!
宋怜舟确实是在硬撑。
处在陌生环境里,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于是在村长面前的时,他故意将自己的伤口隐藏起来,故意说他们没人受伤。
在腰侧伤口还在一阵阵钝痛的情况下,宋怜舟还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与村长对话,跟着村长离开禁地,不露出一点马角,这无疑是很耗费精力的。
于是等回到屋子,紧绷的神经松懈的一瞬间,疲惫感立刻排山倒海般涌上来,宋怜舟自然就脱力倒下。
尤其是打开门看到叶惜声背影的一瞬间,他感到非常的安心。
这就是有人等他回来的感觉吗?
真好啊,有温暖的烛火,还有温暖的怀抱。
这种安心的感觉到让他能放任疲惫将自己淹没,然后栽倒下去,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来接住他。
宋怜舟忍不住蹭了蹭叶惜声的衣襟,迷迷糊糊的道:“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方才是村长送我们回来的,师兄一直强撑着不露出端倪,或许现在是真的累了。”他听到青邈的声音在耳边闷闷地响起。
叶惜声似乎应了一句什么,然后他整个人都被抱他起来,来到房间内,然后叶惜声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
尽管如此小心翼翼,叶惜声的手腕还是不慎擦过他腰侧的伤口,激得宋怜舟忍不住轻轻“嘶”了一下。
他感觉到叶惜声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忙使劲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没事,没事嗷。”
叶惜声视线下移。方才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宋怜舟脸上,现在才发现他的腰侧有一块格格不入的地方,似乎是补上了一块布条。
他凑近细看,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黑色夜行衣沾上血珠后也看不出来,叶惜声轻轻抚上那处的衣衫,感受到布料被血浸湿又风干后,有些粗糙硬挺的触感。
叶惜声的手都在发抖:光是从已经凝结的血块的面积,他都能想象到宋怜舟的伤有多么触目惊心。
他沉下声音:“这伤是怎么回事?”
“在禁地内,师兄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
宋怜舟尽管困得迷迷糊糊,听到“禁地”两个字还是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禁地!对了,我还没和你说我们在禁地里看到了什么……”
”你需要先休息,明天再说也不迟,”叶惜声又将他按下去,“明天你想说多久就说多久。”
“哦。”宋怜舟安心了,脑袋啪嗒一下砸到枕头上就昏睡了过去,乌发在雪白的枕头上随意铺洒开来。
叶惜声垂眸盯着宋怜舟的睡颜。
半晌才轻轻地道:“青邈师兄,能再详细给我说说,师兄是怎么受伤的吗?”
*
宋怜舟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大脑总在因为疼痛而清醒和因为疲惫而困倦之中反复横跳,时常莫名醒来又昏昏沉沉睡去。
直到他感觉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将自己包裹起来,减轻身侧的疼痛感,他才毫无负担地安然睡去。
第二天他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
窗外的阳光正明亮照进来,光点被斑驳地投落在地。宋怜舟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就看见床边正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一卷绷带以及一瓶药膏。
不远处,已经烧好水的水壶正安静地放在那里,壶嘴处冒出丝丝白烟。
宋怜舟感觉到被一种安宁的感觉包裹了起来,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下床洗漱,小心翼翼地处理完伤口之后又重新缠了两圈绷带。
等他穿好衣服打开门,门外三个人齐刷刷地停下动作看过来。
宋怜舟神清气爽地和他们打招呼:“早上好。”
“呜呜呜呜师兄!!”绯依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然后像颗炮弹似的直直朝他冲了过来。
“喂!”青邈的声音在后面追,“你小心一点,师兄身上还有伤呢你别碰到了——”
绯依一个紧急刹车停在宋怜舟身前,抓着他的衣服上下打量:“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今天早上听到你受伤了都担心死了……”
“我已经好很多啦。”
“先来吃饭吧,”叶惜声走到他身边,把他牵到饭桌旁,“师兄睡到刚刚才醒,不饿吗?”
原来他醒来时闻到的香气就是来自这里。
宋怜舟仔细感受一下,好像还真的有点饿,于是顺从地坐下,剩下三人也一人坐到一边将整个桌子围起来。
宋怜舟吃了一口饭,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对了,昨天我们在山洞里……”
“昨天的事,青邈师兄都和我们说了。”叶惜声淡淡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的碗里。
“?”宋怜舟总觉得他不太高兴,于是一边叼着他夹的菜一边偷偷看他一眼,再看一眼。
看得叶惜声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快要上扬的嘴角,连忙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不过青邈师兄还发现了别的东西。”
“哦对,”青邈道,“昨天在净莲池那里,师兄你有没有注意到墙上的东西?”
“墙上?”宋怜舟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有什么东西?”
“是根,墙上爬满的都是那些莲花的根。我反复看了好几遍,应该不会弄错。”
青邈想到当时石壁上的东西,顿时没了任何胃口,干脆将筷子撂下:“那些莲花的根都是倒着长的,从水底下一路沿着洞窟的墙壁向上爬,一直爬到最顶上,可惜洞窟顶端太黑了,我看不清那些根延伸到哪里。”
“我粗略估算一下,应该所有莲花的根都在墙上,密密麻麻的,基本上整个墙壁都被爬满了,我看到有的地方还堆了好几层,”青邈绘声绘色,“那些根歪歪扭扭缠缠绕绕的,还不断地长出细小的分支,就和掺杂在一起的血管似的……”
“哇,停停停停!”绯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吃饭呢,你说那么恶心干嘛,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青邈很不服气:“我这不是为了讲详细点吗,让师兄更好明白吗?”
宋怜舟夹在中间当和事佬:“绯依说的对,青邈说的也对。”
“不过我竟然没发现周围的石壁上有异样,还是师弟观察地细致。”宋怜舟赞赏道。
青邈被宋怜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小骄傲,忍不住有些得意地仰起脸:“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师兄你当时注意力都放在和圣女周旋上,才没有发现的。”
“师兄,我我我,还有我呢!”
绯依还在嚼嚼嚼,闻言立刻坐不住了,踊跃地含混不清道:“我也有新发现!”
宋怜舟道:“不急,慢慢来,你先吃好饭再说话。”
“奥。”绯依赶紧咽下嘴里的饭团,道,“师兄,你不是让我去看看我那儿的四间上锁的房间吗?我发现那几个房子一直有人暗戳戳地盯着,只能趁着晚上没人注意的时候去那几个空房间里探查。”
“哦~~~”叶惜声突然出声。
他懒洋洋地剥了一颗莲子丢进嘴里,似是随口道:“看来昨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啊。”
绯依:“?”
宋怜舟这下确定叶惜声今天情绪不对了,他干笑一声,夹起一个鸡腿塞进叶惜声嘴里:”阿声他就是饿了,师妹,你继续。”
绯依:“奥。昨晚我就搜了两个房间,发现各种生活用具都很齐全,地面上桌椅上没落什么灰尘,看上去才刚被打扫过。所以我推测,这几个房子内前不久还有人居住。”
“不仅如此,我还在屋子内发现了几个包裹,里面衣裳的形制和村中女子常穿的不同,更接近山下普通女子喜爱的衣裳,同时,包裹里还有一些脂粉和金钗首饰。”
“另一个房间内,我找到了几柄配剑与几块灵石,以及角落里一些烧过的符箓。看样子,这些房间就是之前那些上山的‘客人们’住的地方了。”
“不过他们现在去哪儿了呢?这些房子又为什么会被锁起来?”绯依皱起眉。
宋怜舟道:“如此说来,基本可以证明那些失踪者确实曾经来过村中,而且很大概率现在就在村中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另外对于圣地我也有推测。瀑布旁的池塘面积巨大,而那个山洞的道路是一直向下延伸的,所以我们进入山洞之后应该是一直在池塘下面活动。既然净莲池里莲花的根系都是向上生长,那么必然会延伸向一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瀑布外的池塘。”
“过会儿我们再去探探。”宋怜舟轻叩桌面,敲定接下来的行程。
一顿饭很快吃完,三人不让宋怜舟动弹,收拾好碗筷洗净又送还到李家,之后几人就准备出门。
临出发前,宋怜舟忽然叫住了叶惜声:“阿声,你和我来一下。”
叶惜声的背影顿了顿,然后单脚支着地面原地转过半圈,低着头随宋怜舟进屋。
他稍稍抬起一点脑袋,就看见宋怜舟正沉默地盯着他。
叶惜声:“……”
不好,宋怜舟不会生气了吧。
仔细想来,他今天发的脾气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也对,宋怜舟可是万人景仰的天才,光风霁月的宗门大师兄,平日里肯定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叶惜声啊叶惜声,你当真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叶惜声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见面前人喊他:“……阿声?叶惜声?”
叶惜声忐忑地对上宋怜舟的目光,看到宋怜舟脸上没什么表情,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宋怜舟道:“阿声,你……”
“你在生我的气么?”
叶惜声错愕:“什么?”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敢生他的气。
“可是你今天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宋怜舟打量他,“我以为你是在生气……气我昨天没带你去?”
“我没生气。”
叶惜声一下子就泄了气,蔫蔫地找了把椅子坐下:“虽说也有点这个原因,但我其实是在气我自己。”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这里等你回来。”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就连你受伤了都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师兄,其实如果我和你一起,你说不定就不会受伤……”
“好啦,我知道你其实是担心我,”宋怜舟坐到他身边,安抚般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但就如同你担心我一样,我也会担心你啊。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其实我还庆幸你没去,那个禁地里危机重重,你怕是护不住自己,我也护不住你。”
叶惜声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虽然是筑基,但我会很多奇门秘术,师兄你可不要小瞧我,说不定你还打不过我呢。”
宋怜舟笑了起来:“好啊,两年后的修真界大比,我等着你来挑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