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沉水香伴着丝丝霜雪气息袭来,叶惜声没想到宋怜舟会突然靠过来,当下就愣在了原地,脊背绷得僵直。
片刻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不自然地偏过头,往一旁挪了几寸:“师兄不必这样……这还没进城呢。”
宋怜舟哦了一声,又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城守很快就查到了他们的马车,叶惜声出示了花满楼的令牌,城守又看宋怜舟衣着不凡,于是很顺利地便将几人放入城中。
绯依和青邈都很好奇,一进城就开始扒着车窗东张西望。
“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绯依兴奋地喊宋怜舟,“是先去找个地方住一下,明天杀上岐山吗?”
“去花满楼。”宋怜舟顺嘴答完,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有正事,“坏了,我和师弟师妹们也有事情要调查,这下撞一起了。”
“不会,今日岐山一带闹得沸沸扬扬的也只有失踪案了,师兄也是来调查此事的吧?”叶惜声问。
“正是,已经有百姓求到了沧翎宗,师尊派我们几个来寻人。”
“巧了,我这次也是要寻一个在岐山失踪的姑娘。”叶惜声驾着马车,驶过一个弯路,面前的人群忽然密集起来,“花满楼外部能打听的情报我都打听过了,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看看玉陵春手里捏着什么情报。”
“所以师兄不妨同我一起。”
宋怜舟点点头,其实就算叶惜声不说,他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调查。
“你怎么会接这么危险的任务。”宋怜舟微微蹙眉,“你可知道这个任务在历练堂的评级是金丹后期。”
这意味着只有金丹后期的弟子才可以参与这次历练。这个标准并不低,就算是五大宗之一的沧翎宗,能有金丹后期修为的也只是内门弟子中的精英而已。可是叶惜声……宋怜舟扫了一眼叶惜声的修为,才筑基巅峰。
和原着一样,叶惜声目前的境界完全不够参加这个历练。
但是和原书又有点不一样,原书里提到的叶惜声是被迫接了这个任务,现在叶惜声确实主动来的,而且也没提到叶惜声和花满楼有关。
原着中对这一段失踪案的描写非常简略,或许是以作者的脑力和文笔撑不起这个案子的细节(系统锐评),所以只写了叶惜声费尽辛苦终于把失踪的人都找了回来,然后回到宗门狠狠打了曾经嘲笑过他的人的脸,标准的龙傲天开局。
叶惜声轻笑着回答他:“我是受人所托,那对老夫妇曾经与我有恩,如今他们的女儿失踪,我不忍、也不能坐视不理。”
“师兄放心吧,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再者,这个任务在历练堂评级那么高,我想应该不是因为它险,而是因为它奇。”
宋怜舟:“此话怎讲?”
叶惜声:“师兄可知道岐山少女失踪案从初始至今的来龙去脉?”
“有些记不清了。”完全不知道。
恰好前面的人潮涌动缓慢,叶惜声干脆松了绳子,让马车慢慢往前挪动,一边温声道:“那我便同师兄讲讲好了。师兄应该知道,岐山城后面这一片连绵的山脉叫做岐山,岐山上有一神秘的古村落,名唤彷古村。这个村落素来用阵法与世隔绝,几乎不为外人知晓,不过最近却突然将阵法撤了。”
宋怜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听下山的村民说,为迎接百年一次的圣女降世,村中要操办祭奠,所以村长才撤了阵法让村民下山采购物资,同时开启了其他人通向彷古村的道路。”
叶惜声嗓音温润清亮,甚是好听,将失踪案的前因娓娓道来:“失踪案的源头便从这里开始。其实我走访发现岐山一带时不时会出现不明原因的失踪事件,最后都不了了之。”
“事态扩大是外来的三名散修女子游历时误入岐山并失联之后,等到他们再被人发现,只有其中的两名少女昏倒在路边。奇怪的是,她们醒来之后却完全忘记了与自己同行的同伴,也根本不记得自己经历了什么。”
“第三个少女不仅失踪了,也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记忆中。”
“失踪少女的家人有些权势,自然就召集了一些人去寻找,把岐山翻了一遍。而岐山只是个普通的山,约莫不会有让人失踪的本事和让人失忆的能力,所以最大的嫌疑就落在了山上的神秘村落彷古村上。”
“是了。”宋怜舟应道,“这次师尊给我们的指示也是重点查村子。”
“从一开始就有人调查过这个村子,却毫无所获,因为村长和村民都矢口否认这三名散修来过村中。然而两位失忆的散修身上沾有那个村子的莲花瓣,都熟悉这个莲花香。也有人通过套话,让那个村子的村民们无意间透露出他们曾在村中见过这三人。”
“前后如此自相矛盾、漏洞百出,不是很可疑么?”
岂止是可疑,就差敲锣打鼓地喊“我有问题!”了。宋怜舟深以为意地点点头。
叶惜声继续道:“然而此事发生之后,失踪案例仍旧不减反增。人们逐渐发现失踪者都是正值妙龄的女子,或容貌姣好,或是有一定修为。”
“有两三批来自其他宗门的修士都曾入岐山调查,而这些修士们要么有人没回来,要么回来了,却像那两名散修一样失去了对自己同伴的记忆。”
宋怜舟微微蹙眉。此事确实古怪,怪不得之后都没人愿意去调查,需要向实力强劲的大宗门求助。
“阿声,这一片已经失踪多少人了?”
“保守估计,不下十人。”
宋怜舟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这次我们一定要了结此事。”
他看向远处被云雾遮掩的岐山,于暮色和烟云中若隐若现,如同它身上的诸多秘密一般看不真切。
叶惜声宽慰道:“前几批修士失利的原因还是在于对彷古村认识不深,这么久过去还是无人知晓彷古村的真实面目。只要玉陵春手里有足够有用的情报,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上一世他就是吃亏在情况不明上。
这次他本来想先问来自己想要的情报,再去彷古村走个流程把人都救出来。
但是遇到了宋怜舟一行人,他忽然非常感兴趣,想看看他们会怎么破局。
站在足以睥睨众生的位置,看着人们忙忙碌碌顺着选择编织宿命,果然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暮色已经逐渐从天边涌来,岐山城将要迎接夜晚。
几人已经在这里停了有一些时间了,绯依和青邈都有些坐不住,跳下马车探头探脑:“怎么了,前面怎么不动啊?”
“许是人太多堵住了,你们快上来。”宋怜舟招呼完,又忍不住嘀咕道,“奇怪,按理说失踪案发生,应该人人自危才是,这城中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人?”
“玉陵春最近在这里,所以慕名而来的人很多。”叶惜声回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长街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顶华贵非常的轿子,轿身上满是金丝绣线和金色浮雕,夜明珠串成的帘子随着颠簸叮咚作响,极尽奢华。
人群纷纷朝着道路两旁挤去,给这顶大轿子让路。
宋怜舟好奇地打量着:在岐山城内能有此等规格和待遇,里面应当就是玉陵春了。
话音未落,忽闻琵琶声破空而起。只见十六名赤足舞姬踏着莲步开路,雪色裙裾翻涌似云海,发间金步摇在暮色中甩出流霞万千。
同时大轿子后跟着的一群人突然开始敲锣打鼓,奏琴拉笙。
一瞬间人声鼎沸的街道就被乐声淹没,里里外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连系统都被吵得缩回宋怜舟脑子里休眠去了。
“这是在干什么?”宋怜舟都惊呆了,“他要当街开个乐坊戏坊坐下听曲儿吗?”
“玉陵春此人就是这样,行事乖张独特,极爱各处寻欢作乐,听说还曾上在城楼上撒了整夜金叶子,说是要听城下人捡钱时的笑声当安眠曲。”
“简单来说就是有些……”叶惜声斟酌了一下措辞,“神经兮兮的。”
宋怜舟:“……噗。”
他没想到叶惜声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个话来,忍着笑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的叶惜声都有些愣住了。
眼前人笑得眉眼弯弯,背影浸在暮色中有些看不真切,只余眼底浮动的金光,温柔而明亮。
纵使换了一副样貌,宋怜舟依旧是好看得惊人。
玉陵春靠在金丝软枕上,面前精雕的镂空香炉正冒着袅袅云烟。他没骨头似的倚靠在车窗边,身上宽大的樱粉色衣袍扣子大敞,并且非常不守男德地从一边肩膀滑落。
他偏头看着车窗外毫无新意的歌舞和乌泱泱的人群,万分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没意思,真没意思。
什么时候可以出现一个有意思的人让他玩玩呢?
突然,他的眼睛猛然间亮了起来,刷啦一下站起身,扒住车窗往外开,周身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股猎人发现猎物的兴奋感。
他的视线锁定了那个明黄色的人影,纵使被重重人群淹没,依旧如一抹亮眼的色彩。对面的人不知和他说了一句什么,惹得那人偏过头直笑。
玉陵春被这个笑容迷了眼,等到再反应归来,两辆马车已经快要交错过了。
“哎呀~可真是好久没有看见如此俊俏的人儿了~”玉陵春心情大好,“来人。”
立刻就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一身黑衣跪在他身前:“主上。”
玉陵春指了一下宋怜舟:“那个人,看到了吗?”
“跟着他,找个机会打晕送到我房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