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怜舟被他高昂的兴致所感染,笑着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又趁他不注意把手中的彩带塞回叶惜声手里:“太多了,我拿不下。”
叶惜声被他使唤,却很是受用,喜滋滋地将彩带揣进储物戒里收好。
甚至还想问宋怜舟走得累不累,需不需要他抱一下。
宋怜舟围观的这个游肆是比较常见的套圈,套中的东西越好,给的「彩头」就越多。
套中的东西也是可以一并带走的,所以这个摊子的要价会更高一些。
等队伍轮到宋怜舟,他付了银子,拿上套环,目光在摊子上逡巡了一圈。
摊子上的东西大多是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大概价格都在一二十枚铜板以内,偶有几个稍微精致一点的,价格应该也在五十枚铜板内。
只有摆在摊子最里面的一对翡翠绿对戒,看起来还稍微值钱一点。
况且摊主把这东西放在了那么刁钻的一个角度,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于是宋怜舟伸手一指:“摊主,这是什么?”
“公子好眼力!”一旁候着的摊主立刻走上前,热情介绍道,“这副对戒可是我的镇店之宝,是我从一个古董商那淘来的,上等的好东西呢!我鉴过了,这可是由上好的和田玉打造,您瞧瞧这色泽着质地……”
“但是!”摊主蓦地画风一转,“能不能带走,就看公子的本事了。”
宋怜舟来了兴致:“那我试试。”
“好嘞!”
摊主搓着手在一旁给宋怜舟加油鼓劲,脸上却洋溢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特意将镇店之宝放在了最里面最刁钻的位置,夜晚光线又不太好,这个看上去很有钱的公子一看就是第一次玩,这次他必不可能套中!
先前经常有人,因为执着于套中对戒,而白白投空了所有环。
在摊主眼里,宋怜舟和这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微笑着看着宋怜舟研究了一下手中的环,然后微微俯身瞄准,动作非常生疏地向前一掷。
摊主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这位公子就连姿势都不对!
这要是能中,他把整个摊子都吃了。
“哐当——”套环不负众望地脱离了轨道,打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摊主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便见套环莫名在地上弹了一下,然后竟立起来咕噜噜滚了个圈。接着,摊主眼睁睁地看着它倒下,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翡翠对戒。
“……”摊主志在必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哇,师兄你太厉害了!”笑容转移到了叶惜声的脸上。
宋怜舟瞪大了眼睛,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诶,这都能套中?”
摊主:“……”
抢了他的词了吧?!这话不应该由他来说吗??
这都能套中也太离谱了!!
“师兄不要怀疑自己,就是你投得准。”叶惜声笑了笑,将身侧偷偷施法的手收回,然后贴道宋怜舟身边,“师兄,快去拿奖励吧。”
“哦,”宋怜舟点了点头,看向摊主,“摊主,我这算不算得了头彩?”
摊主:“……”
“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我一套就能套中。”
摊主:“…………”
宋怜舟还有些愧疚:第一下就把人家的镇店之宝套走了,摊主的摊还怎么摆?
“您、您别说了……”摊主欲哭无泪,颤抖着给宋怜舟拿来对戒和一大堆彩条,“剩、剩下的您还套吗……”
宋怜舟看着摊主的样子,顿了顿,毫不犹豫地把手中剩下的环儿递给了叶惜声:“阿声,你来吧。”
“好。”
叶惜声随意地丢空了剩下的环,什么都没套中,摊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哎呀,好可惜,我没师兄那么厉害。”叶惜声耸耸肩,然后捡起一个落到脚边的环,递给摊主。
摊主冲两人勉强笑了笑,伸出手接过的瞬间却猛地顿住。
——叶惜声趁着这个间隙往他手里塞了一些碎银子,然后冲他笑了一下。
摊主还没反应过来,叶惜声已经转身又蹭回宋怜舟身边。
宋怜舟还在温声安慰他:“没事啦,第一次玩套不中很正常,你要是还想玩的话,我再问摊主买几个环?放心师兄有的是银子。”
叶惜声噗嗤一笑,声音顺着风飘来:“那我就不客气地花师兄的银子了。”
“前面是什么?”
“咱过去瞧瞧。”
一直等到看不见两个人的身影,摊主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怎么在这两个人的氛围间,他竟读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
两人将游肆摊位玩了个大半,宋怜舟感到有些累了。
于是在路过一间茶楼的时候,两人就被满屋的茶香勾了进去。
品茗休憩间,忽然听得楼下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鼓点声,紧接着,热闹的笑声、欢呼声、乐声和歌声从茶楼之下涌了上来。
“怎么了?”宋怜舟好奇地从窗口探出脑袋。
只见茶楼之下摆了一个巨大的擂台模样的台子,有人正在上面敲锣打鼓大声吆喝着,台下的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店小二正上前来给他们添茶,见宋怜舟很好奇,便解释道:“公子,这是今年最后一个游艺项目,名唤‘摘灯’,是由城主府办的。亥时快过的那刻,台上台下,楼里楼外的人都会放飞手中的灯。”
宋怜舟偏头瞧了一眼,见茶楼旁边的几幢房子的楼阁窗口处,也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
“城主府的人主要在高处,放飞的是特制的红色花灯。”小二为他指了一下,“等灯飘起一阵后,各位能人异士就可以去摘飘在高处的红色花灯,换取「彩头」。”
“这些红色灯笼中还有一盏是有纹样的,便是这个游艺的头彩。”店小二笑笑,“据说摘得头彩之人能获得月神的祝福,能够长长久久与所爱之人团团圆圆呢。”
“真好的寓意啊。”宋怜舟望着街上的花灯,眸光微动。
店小二退下后,不多时又上来了,还给了他们一人一盏普通的橙黄色花灯,说是今日来店内雅间的客人,茶楼都会赠一盏花灯。
叶惜声和宋怜舟捧着灯,探出头从茶楼向下望去,见下方的行人也纷纷燃起手中的花灯,似是流淌出了一片灯的河流。
宋怜舟在看灯,叶惜声在撑着脑袋含笑看向他。
“咚,咚——”
亥时末的钟声敲响。
成片的花灯自人群中放飞,如金红色的银河般缓缓升起。银河上升至茶楼窗边,宋怜舟也拖起手中的灯,将它放归灯海中。
明亮的灯火照亮了他的半边侧脸,剩下半边侧脸氤氲在温柔的黑暗中。
片刻之后,“咚咚咚!!”急促的锣声自下方传来一声高喝:“请——诸位,摘灯!”
一瞬间,便有一道道黑影从地上蹿起来,在楼房树梢间飞檐走壁,将夜空中漂浮的一盏盏金红色的灯摘下。
宋怜舟惊奇地探头:高手在民间啊。
不过他并不打算去摘这个花灯,一方面,他和叶惜声今晚已经赢了够多的「彩头」,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去实在是有点太欺负别人了。
然而摘灯开始后没多久,周围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原本安安稳稳向上飘着的花灯蓦地被狂风吹散,最高处的几只红色花灯更是被席卷着送上了更高的空中。
这个位置显然是有些太高了,宋怜舟看到有人在半空中蹦跶了好几下,都没摸到那些被吹走的花灯。
下方传来一片唏嘘声。
有人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飘上来:“可是……那盏头彩灯……还没有被摘……”
还没有被摘?
宋怜舟运足目力往上看去,果然见一盏印着两个人剪影模样的灯,正晃晃悠悠地、孤零零地飘在最高空。
宋怜舟忽然有了些兴致,歪了歪头,对面前的叶惜声道:“阿声,你能摘到这个头彩花灯吗?”
叶惜声捻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轻笑:“师兄想要,我便能摘到。”
下一瞬,宋怜舟只感觉眼前一阵风拂过,再定睛一瞧,面前的叶惜声已经扒到了窗户边缘。
见他看过来,叶惜声松了手,纵身往下一跃。
只落下两个字:“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