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汴京官窑废墟
夜风卷着窑灰在废墟间盘旋,像无数双苍白的手拂过焦黑的砖石。苏晚的银香囊在靠近一座半塌的龙窑时突然剧烈震颤,囊中青蚨币发出刺耳的嗡鸣。
裴砚的六指划过窑壁,剥落的陶土下露出暗红色的釉彩——那不是寻常的铜红釉,而是凝结的血。
\"《考工记》载,'陶人制器,必以水火济之'。\"他的指尖沾了血釉,在月光下捻开,\"但用活人血混入釉料,倒是闻所未闻。\"
窑洞深处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
卯时·血瓷密室
坍塌的窑砖后藏着间密室,四壁摆满未上釉的素坯人像。每尊人像心口都镂空,内壁刻着名字——苏晚在第三尊前停住,那上面刻着「苏清沅」。
人像的右手被刻意塑成六指。
密室中央的陶轮仍在缓缓转动,轮上摆着只未完成的瓷碗。碗坯用血泥塑成,边缘粘着半片指甲——看大小,应是孩童的。
\"姑娘可认得这个?\"裴砚从陶轮下抽出一张残破的账页。
纸上的墨迹被血晕开,但仍能辨出「元丰七年,南海鲛人骨三十斤,童女指骨七副,入釉贡瓷」的字样。落款处盖着苏府的家主印,印泥里混着金粉——与官窑督造使案头的朱砂印鉴一模一样。
苏晚的明月珰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辰时·汴河漕船
晨雾中,一艘乌篷船静静漂在河心。船板缝隙渗出暗红的液体,在河面拖出长长的血痕。
裴砚的铁尺挑开舱门,腐臭扑面而来——舱内整齐码着十二口青瓷瓮,每口瓮身都缠着苏家特制的五毒绳。最末一口瓮的封泥已经开裂,露出里面蜷缩的童尸。
尸体的右手被齐腕斩断,断口处插着支骨簪——簪头刻着「九重葛」。
\"《岭外代答》载,交趾人取童女指骨制簪,可通幽冥。\"裴砚的六指抚过骨簪,突然轻笑,\"但用亲骨肉的血肉制瓷,苏夫人当真是......别出心裁。\"
船板下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
巳时·水下囚牢
漕船的底舱竟是个水下囚笼。铁栅栏后关着七个少女,每人右手都缺了根小指——断指处包扎着浸血的鲛绡。
最年长的少女抬起头,苏晚的银针差点脱手——那张脸与红袖招花魁玉簟秋有七分相似。
\"姐姐终于来了。\"少女的声音像碎瓷相撞,\"娘亲说过,您会带着青蚨币来救我们。\"
她从怀中掏出半块骨瓷片,上面用血画着苏府的地图。某间厢房被重点标注,旁边写着:「香骨为匙,血债血偿」。
午时·苏府禁地
厢房门上挂着把七星锁,锁眼形状与苏晚的明月珰完全吻合。
裴砚突然按住她开锁的手:\"姑娘可想清楚了?《韩非子》云:'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锁开的瞬间,阴风扑面。屋内没有家具,只有四十九盏人鱼膏长明灯围着一口青铜鼎——与金明池那尊一模一样。
鼎中盛满粘稠的血浆,表面浮着层薄薄的香灰。灰烬间立着尊三寸高的瓷偶,面容与祠堂素坯人偶如出一辙。
瓷偶突然睁开眼,嘴角裂到耳根:\"晚儿,你终于来了......\"
声音与苏夫人临终前别无二致。
未时·香骨真相
鼎内的血开始沸腾,浮现出段记忆:
七岁的苏晚被按在祭坛上,母亲将银针刺入她的眉心。鲜血滴入青铜鼎,鼎中浮出个六指婴孩的虚影——那是被生生剥离的半魂。
\"双生子承天命,郓王欲以六指骨补传国玉玺。\"瓷偶的声音从鼎中传出,\"为娘只能......将你魂魄一分为二。\"
血浆突然凝结成字:
「半魂葬祠堂镇怨,半魂送诏狱为质」
苏晚的银香囊炸裂,青蚨币飞入鼎中。香灰重新排列,现出最后一句话:
「今玉玺将成,晚儿当择一而活」
申时·生死抉择
裴砚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咽喉,右手指向厢房角落——那里堆着七口青瓷瓮,每口都刻着个名字。
\"三百六十一个孩童的怨气,需要七个容器。\"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苏姑娘现在知道......红袖招的花魁为何都是孤女了?\"
瓷偶从鼎中浮起,心口的空洞正好能放入明月珰。
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皇城司的铁甲卫已将苏府团团围住。
酉时·血瓷现世
苏晚将明月珰按进瓷偶心口。
整个厢房突然剧烈震动,四十九盏长明灯齐齐爆裂。瓷偶的六指抓住她的手腕,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与相国寺地宫青铜晷上的完全一致。
\"《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裴砚的镣铐突然锁住瓷偶,\"但苏夫人造的孽......\"
瓷偶炸裂的瞬间,苏晚看清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半块传国玉玺,印纽处赫然镶着截六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