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头的硝烟尚未散尽,凄厉的哭喊声又从城西官窑旧址传来。裴砚与苏晚策马疾驰而至,只见原本堆积废弃瓷胚的空地上,围满了面色惊恐的百姓。人群中央,几名窑工正用撬棍撬开一口黑釉大缸,缸内漂浮的物件让所有人倒吸冷气——十余具婴儿骸骨蜷缩在残破的瓷胎碎片间,小小的四肢缠绕着带有青鸾纹路的金丝,眼窝处嵌着两颗暗红玛瑙,宛如泣血。
“这和贡瓷沉船案中发现的婴尸如出一辙!”苏晚蹲下身,银针探入骸骨指缝,针尖泛起诡异的靛蓝色,“尸身被特殊药液浸泡过,既防腐又能传导邪力。看这些金丝的编织手法,是西域密宗的镇魔结,却被反向用于禁锢魂魄。”她突然注意到某具骸骨脖颈处的月牙形胎记,与裴砚生母留下的旧画像中的印记一模一样。
裴砚的六指不自觉地颤抖,瓷化的皮肤泛起细密裂纹:“二十年前母亲离奇失踪,父亲书房暗格里藏着的襁褓残片,边缘也有这种金丝。这些孩子……难道都是实验品?”他强行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开始检查瓷胎碎片,发现每片内侧都刻着极小的生辰八字,其中竟有半数与近期失踪的贵族幼童记录吻合。
沈二公子带着官兵匆匆赶来,手中攥着连夜整理的卷宗:“太医院密档显示,自香疫案后,每年都有‘夭折’的皇亲国戚子女,但 burial 记录里却没有坟茔坐标。而枢密院的军械清单中,三年前突然新增‘婴骨釉料’的采购条目。”他展开泛黄的纸张,供货方署名处赫然盖着苏府的朱印——那是苏晚兄长苏明掌管的产业。
玉簟秋的魂魄突然浮现,周身萦绕着破碎的琴弦:“我在红袖招的古籍里见过类似记载。西域有种‘长生瓷’邪术,需以双生血脉为引,用百名婴魂炼制器灵。若制成的器物被佩戴者贴身携带,可摄取其寿命……”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快看那些玛瑙!它们在吸收活人气血!”
众人惊觉,围观百姓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孩童手中的玛瑙珠竟泛起妖异的红光。裴砚当机立断,瓷化手臂燃起金色火焰,将整口大缸笼罩其中:“苏晚,用河图结界封锁血气!玉簟秋姑娘,音律镇魂!”苏晚银针如蝶,在空中勾勒出古老的防御符文;玉簟秋轻抚断弦,空灵的曲调与火焰共鸣,将玛瑙中的怨气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混乱中,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突然冲出人群,扑向骸骨堆:“我的儿!他们说你出痘夭折,原来……”她从发间取下金步摇,尖端刻着的正是其中一具婴骸身上的生辰八字。沈二公子连忙扶住几近崩溃的妇人,从她口中得知,这些贵族子女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以“入宫教养”的名义带走,从此音讯全无。
“枢密院、苏府、西域邪术……”裴砚将收集的物证铺在地上,冰裂纹瓷片、金丝残段、密档记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个持续二十年的局。他们用婴魂炼制邪器,既能控制权贵,又能为幽冥引提供祭品。而我和苏晚的双生血脉,恐怕就是解开最终秘密的钥匙。”
正说着,皇宫方向突然升起三枚信号箭。探马来报,存放历代帝王遗宝的坤宁库失窃,丢失的清单里,赫然有传说中能号令千军的“双生瓷虎符”。裴砚与苏晚对视一眼,同时想起第一卷中追查的星渊秘宝线索——当时在沈府密室发现的青铜卦象,曾预示“双龙夺珠,双瓷镇渊”的谶语。
“虎符有雌雄之分,缺一不可。”苏晚展开从官窑找到的冰裂纹地图,“而地图上标记的最后一处隐秘地点,正是……”她的手指停在城北乱葬岗的位置,那里用朱砂画着双头蛇缠绕婴孩的图案。
众人连夜赶往乱葬岗,却见一座崭新的地宫入口显露在枯井之下。地宫石门刻满西夏文与女真文的咒文,门缝渗出黑色黏液。裴砚的六指刚触碰石门,便传来刺骨寒意,门内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是无数冤魂的哀嚎。玉簟秋的琴弦自动震颤,奏出悲怆的镇魂曲,勉强压制住门后的邪祟。
“这哭声与骨哨音律同源。”苏晚将银针插入门缝,针尖传来规律的震动,“每隔七息震动一次,是开启机关的暗号。裴砚,用你的血脉之力试试。”裴砚咬牙割破手掌,六指鲜血滴在石门的六指凹槽处。古老的机关发出轰鸣,石门缓缓开启,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宫深处,一座由婴骨堆砌的祭坛上,摆放着半块虎符。虎符表面流动着诡异的青光,与周围数百个浸泡在药水中的婴儿胚胎相互呼应。这些胚胎的额头都有六指形状的印记,胸口刻着“长生”二字。祭坛后方的墙壁上,用活人血写着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落款时间跨越二十年,而撰写者的名字,赫然是裴砚的养父——枢密使。
“原来他才是始作俑者。”裴砚的声音冰冷如霜,瓷化的手臂因为愤怒而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正要上前夺取虎符,祭坛四周的烛火突然变成幽绿色,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那人戴着青铜傩面,身着苏府的家纹长袍,手中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那婴儿的面容,竟与裴砚幼年时的画像一模一样。
“砚儿,你终于来了。”傩面人声音沙哑,“二十年前,我用你和苏晚的双生血脉,开启了长生瓷的秘炉。现在,是时候让一切归位了……”他将婴儿高高举起,地宫顶部突然裂开,无数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照亮了汴京的夜空。而在城外,五国城联军的营帐中,也亮起了同样的幽光,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