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三的瓷面血胎案发生后,汴京官窑内外人心惶惶。裴砚与苏晚虽被允许继续调查,却时刻感受到枢密院势力投来的无形压力。沈二公子虽出面周旋,但随着案件深入,他们愈发察觉,这桩看似偶然的命案背后,暗藏着足以撼动朝堂的暗流。
三日后,暴雨倾盆。汴京郊外的一处废弃民窑,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此前,有樵夫声称在此处听到孩童啼哭,声音凄厉,似含冤魂。苏晚听闻后,联想到李三案中神秘的符号与骨灰,直觉此处或许与官窑事件存在关联。
“这鬼天气,真要把人淋透了。”裴砚伸手抹去脸上雨水,瓷化的六指在雨幕中泛着微光。他与苏晚身披蓑衣,手持火把,艰难地向民窑走去。四周荒草丛生,几株枯树在狂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声响,平添几分阴森。
民窑入口处,碎石堆积,蛛网密布。苏晚用银针试探周围空气,针尖微微颤动:“此处阴气极重,绝非自然形成。”裴砚点头,两人小心翼翼踏入窑内。
窑内弥漫着潮湿腐臭的气息,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照亮斑驳的窑壁。突然,苏晚抓住裴砚的衣袖,示意他噤声。隐隐约约地,一阵啜泣声从窑深处传来,时断时续,似有若无,令人毛骨悚然。
两人屏住呼吸,顺着声音缓缓前行。转过一道弯,火把照亮眼前景象的瞬间,苏晚手中的火把差点掉落。窑壁上嵌着七具女童瓷俑,栩栩如生,面容稚嫩,却神色悲戚,泪痕宛然。瓷俑身着精致舞衣,衣饰纹样繁复精美,与汴京红袖招花魁玉簟秋的舞衣如出一辙。
“这……这怎么可能?”苏晚声音颤抖。她曾与玉簟秋有过一面之缘,深知其舞衣设计独特,乃是定制之物,寻常人绝无可能拥有。
裴砚凑近瓷俑,六指轻抚其表面,突然发现瓷俑脖颈处有细微裂痕:“这些瓷俑并非一体烧制,而是先塑人形,再以瓷片拼接。”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工具,小心翼翼撬开一片瓷片。瓷片之下,露出女童青紫的皮肤,显然是死后被制成瓷俑。
苏晚捂住嘴,强忍着胃中翻涌的不适。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瓷俑脚下,发现地面有浅浅的刻痕,虽被雨水冲刷,但仍能辨认出部分符号,与李三案中布条和信件上的符号如出一辙。
“看来,这两处的案件必定是同一伙人所为。”裴砚神色凝重,“可他们为何要将女童制成瓷俑?又与官窑、玉簟秋有何关联?”
正说着,窑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躲到窑柱之后。不多时,几个人影出现在窑口,手持火把,其中一人竟是官窑管事。
“都仔细搜,别漏了任何东西!”管事压低声音,神色紧张。跟随他的几人分散开来,在窑内四处翻找。
苏晚与裴砚屏息凝神,躲在暗处观察。只见一名手下在瓷俑旁停下,伸手摸索,似在寻找什么。突然,他从瓷俑背后摸出一卷油纸,正要打开,管事快步上前夺过:“蠢货!东西到手就走,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匆匆离去,裴砚与苏晚悄悄跟上。雨幕中,一行人朝着汴京方向走去,最终消失在红袖招附近的巷子里。
“他们去了红袖招?”苏晚皱眉,“难道玉簟秋真的与此事有关?”
裴砚摇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不过,这红袖招我们必须得去一趟。”
次日傍晚,红袖招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裴砚与苏晚乔装打扮,混入其中。苏晚换上一袭素色罗裙,头戴面纱,裴砚则扮作富商,手持折扇,风度翩翩。
老鸨见到二人,立刻迎上前来,满脸堆笑:“两位贵客,里面请!我们红袖招的姑娘,各个色艺双绝,包您满意!”
裴砚随手掏出一锭银子:“听闻你们这儿的玉簟秋姑娘舞姿一绝,能否请她出来一见?”
老鸨接过银子,笑容更盛:“哎哟,不巧了!玉簟秋姑娘这几日身子不适,不见客。不过,我们其他姑娘也……”
“哦?那真是可惜。”裴砚故作失望,又掏出一锭银子,“若能让我见上一面,这些都归妈妈了。”
老鸨犹豫片刻,四下张望一番,压低声音:“实不相瞒,玉簟秋姑娘确实病了,不过……若公子不嫌弃,可去她房中小坐,远远看上一眼。只是切莫惊扰了她。”
裴砚与苏晚对视一眼,跟着老鸨穿过回廊,来到玉簟秋的房前。房门紧闭,屋内传来微弱的咳嗽声。老鸨轻轻敲门:“玉姑娘,有贵客想见您一面。”
屋内沉默片刻,传来轻柔的声音:“妈妈,我实在没力气见客,还请回吧。”
老鸨正要开口,裴砚抢先说道:“玉姑娘,在下从外地而来,久仰姑娘芳名,今日特来一睹风采。若姑娘不愿相见,在下就在门外听姑娘唱上一曲,也算不虚此行。”
屋内再次沉默。良久,传来拨动琴弦的声音,紧接着,玉簟秋轻柔婉转的歌声响起。歌声凄美动人,却隐隐透着一丝哀伤。
苏晚仔细聆听,突然发现歌词中似乎暗藏玄机。她悄悄取出纸笔,将歌词记下。一曲唱罢,裴砚与苏晚谢过老鸨,离开红袖招。
回到住处,苏晚将记下的歌词展开:“你听,‘七弦诉尽人间苦,瓷泪无声怨难书。青鸾不归巢空在,血色嫁衣染征途。’这里面提到了瓷泪,会不会与那些女童瓷俑有关?还有青鸾,李三案中贡瓷上的朱砂符咒,也与青鸾有关联。”
裴砚沉思片刻:“看来,这青鸾背后定有文章。而且,玉簟秋虽未露面,但她的反应也十分可疑。她为何称病不见客?又为何要唱这样的歌词?”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裴砚警惕地打开门,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倒在门口,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瓷片。
“快……快救救我……”男子气若游丝,说完便晕死过去。
裴砚将男子扶进屋内,苏晚连忙为他包扎伤口。待男子苏醒,裴砚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受伤?手中的瓷片从何而来?”
男子眼神惊恐,挣扎着说道:“我……我是官窑的杂役。我看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他们要杀我灭口!”
“看到了什么秘密?”苏晚急切地问。
“他们在烧制一种特殊的瓷器,里面……里面有活人!那些失踪的工匠,都被他们……”男子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
裴砚拿起男子手中的瓷片,仔细查看。瓷片上同样有神秘符号,且质地与李三案中的瓷胎一致。“看来,官窑中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这些人不仅用骨灰制瓷,还将活人烧制其中。”
苏晚皱眉:“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与辽国、西夏又有何关联?”
夜色渐深,两人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的谜团愈发沉重。鬼窑中的女童瓷俑、红袖招的玉簟秋、官窑的秘密,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却隐隐指向一个惊天阴谋。而他们,已然置身于这场风暴的中心,唯有继续追寻真相,才能揭开血瓷背后的黑暗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