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做师娘了，此时正与清河仙尊逛街呢。
“瞧一瞧，看一看，新出炉的包子，香的你找不着北哟”
“走过路过别错过啊，清河仙尊亲手制的疾风符啊，用了后日行千里不是问题，最好五十张了啊，低价售卖。”
“仙尊还做了疾风符?”
玄冥瞥了一眼那摊子上的疾风符，
“那疾风符做工粗陋，一看就不是你做的，还什么一日千里，最多五十里，我去找他说去，居然敢打着清河仙尊的名号招摇撞骗 。”
洛清槐拦住了他，
“虽然这疾风符做工粗陋但售价却也便宜，是以买的人多是穷苦人家，他们不会御剑术，遇到了紧急事件买这么个疾风符倒也能解燃眉之急，我仔细看了看这疾风符虽然采用的都是下等的材料，但于制造工艺上不属于上等疾风符，他没有招摇撞骗。”
洛清槐还隐隐的觉得这疾风符的制作工艺有些熟悉，只是一时片刻没能想起来。
玄冥没说话，只看着身旁的那人，一袭白衣清尘不染，他与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却无人知他心中盛的是这纷扰人间。
玄冥恍惚间好似也听见他说
“我既学了修仙之术，何以无视凡尘之事?”
那时他心里装了太多的仇恨，只觉得这句话太过缥缈，年少的苦难仍在心头盘旋，但那人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太过认真，以至于少年即使心头不忿也未置一词，很多时候玄冥在想，如果他早一点，早一点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洛清槐，会不会当时的结局会好一点。
……
“老板，疾风符多少钱一个?”
一男子问道
“五文钱一个，来一个吗，这位客官。”
那男子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道
“四文钱可以吗？我想回家看看夫人孩子，看她们……”
说到最后男子竟是再也忍不住般坐在了地上，崩溃大哭
那小贩吓了大跳，
“行行行，给你给你，不就一文钱的事吗？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日子再怎么难过不也得过下去吗？”
说完把疾风符给装了起来，递给地上那男子 。
“他装了两个?”
“嗯”
即使是用最便宜的材料，这小贩也亏了。
那男子十分感激，抹了一把眼泪
“谢谢您，您真是大好人，不瞒您说，我是东里镇小远村的，来天机城找活干，就想着多挣点，好让她们娘俩生活好过点，
我没本事，只能干苦力，赚了点银子，给家里寄回去了，本想着这四文钱自己省着点也能撑两天，但……”
男子仍泣不成声
“听说东里镇发了好大的洪水，好多村子都被淹了，尸体飘的到处都是，你……”
那小贩说到最后眼眶也忍不住泛红
“大哥，你快回去吧，嫂子她们肯定等着你呢”
小贩又往那装着疾风符的口袋里塞了点银两。
……
玄冥只觉得自己有一股陌生的情绪，是怜悯吗？只觉得苦难似乎专找贫苦人。
……
“先生做疾风符的工艺十分精巧。”
洛清槐他们走了过去，他们两人的长相都过于出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出门前都在脸上施了道障眼法，瞧上去就是两张平平无奇的脸，只是周身的气质仍格外出尘。
那小贩闻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还算你们有眼光，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可是师从清河仙尊洛清槐，这疾风符的手艺自然高超。”
玄冥……
“仙尊竟还有弟子?”
“除了纪宁，未曾收过他人为徒。”
不知为何，洛清槐竟能从玄冥的语气中听出那么一丝哀怨。
闻言玄冥的神情更加沮丧了，洛清槐不由得想自己这是哪儿说错了吗？
两人是用灵力传音，所以小贩是听不见的，
“看吧，说了你们又不信。”
小贩早已习以为常，根本没人相信他说的话，也是，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清河仙尊，一个是在街边贩卖下等疾风符的商贩，身份地位可谓云泥之别，说这二人有关系怎么会有人信呢？许多人只当他是在吹牛皮。
“愿闻其详”
一听这话小贩猛然抬起头来，对上一张普通到没有任何特点的脸，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人声音清澈冷冽，跟记忆中的那人实在是像极了。
“好吧，那我就说说，鬼界试图打开通往人间的结界你们知道吧?那时我跟随门派中长老前往结界处，只见那处的天空开了一处裂缝，这头是人间，那头是地域，仿佛还能听见厉鬼的惨叫，
清河仙尊率众修士补结界，我们这些修为尚低的弟子没有修补结界的能力，只能帮着应付一些从裂缝里挤出来的小鬼，
但不知为何，结界迟迟补不上，随之而来的鬼怪越来越多，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都有些力不从心，遍地都是尸体，说是人间，其实与炼狱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我只记得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我看见清河仙尊的一袭白衣也被染红了，血从衣裳上滴下来，好似满天血雨，要将这世界的险恶都清洗，
还好，最后结界补上了，但我没力气了，连跑得力气都没了，是清河仙尊，将我拉了起来，不止我一个，他将所有尚有生机的人都聚在一起，将所有的丹药，灵符都给了我们。”
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清河仙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神情都是那么清晰。
“他呢？”
玄冥的声音在细细的颤抖，
“他走了，一个人走了，说前头还有些鬼怪必须要尽快处理，我跟了上去，想要跟他一起，虽然我修为低，但两个人勉强有个照应
然后他给了我疾风符，让我去找长恒宗的纪宁，我见他神情坚持，便只能答应下来。”
说到最后小贩忍不住掩面，声音有些发颤
“那些名门正派天天嚷嚷着救济苍生，真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没一个站出来，说什么要保留门派血脉，只有清河仙尊，只有他，一直在保护我们。”
洛清槐从未这样被人夸过，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仔细的看了小贩许久，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那时自己经脉寸断，再无精力去顾着他人，只得给他疾风符让他去找纪宁，让长恒宗的人赶来支援。
“你不是修仙者吗？缘何改行卖了疾风符？”
或许是这气氛太过沉重，洛清槐想揭过去，
小贩闻言冷哼一声，
“修仙有什么用，成为道貌傲然的仙长还是宗师，危险面前比普通百姓跑的更快吗？
那日的古林城死伤的绝大多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他们跑不赢，所以等着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修仙是为了遇到危难时跑在百姓前头的话这仙不修也罢。”
小贩的语气很是愤恨，洛清槐有些感慨，当日那个坚决要跟在他身后的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一个是衣袍整洁的修仙子弟，一个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小贩 ，他们的身影慢慢重叠在一起。
或许是觉得洛清槐周身的气质太过熟悉，小贩一时忍不住多说了些，将他憋在心里无处诉说的话都喊了出来，对清河仙尊的敬佩，对那些道貌傲然的长老的鄙夷，对遍地死伤的百姓的同情，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慨。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面前早已没了人影，整理篮子里的疾风符时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好几种灵符的制作方法，
意识到了什么，小贩忙寻着那人的身影，只是灯火阑珊，终不见一袭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