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丝长针刺向眉心的刹那,花自谦猛地仰头后仰,脖颈拉出一道血线。他借力撞上身后漂浮的星岩,碎石飞溅,肩胛骨磕得生疼,却硬是把那一击避了过去。
冷风刮在脸上,不是风,是黑丝掠过的残流。
他靠在岩块边缘喘息,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强行聚焦。对面站着苏曼曼,可那不是她——眼瞳全红,像浸过血的琉璃,腿环上的牡丹纹正一寸寸逆着生长,枝蔓爬过膝盖、大腿,直往腰腹缠去,仿佛要把整具身体重新缝合成一件祭品。
“你还在里面。”花自谦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左腿在抖。”
果然,那具被占据的身体微微一顿。下一秒,黑丝如鞭抽来,他翻滚躲开,掌心按地时摸到半截断裂的点妆笔。
笔头干了,连血都吸不进。
他咬破舌尖,把精血涂在笔尖。这玩意儿本来是用来改运势画眉毛的,现在倒成了唯一的救命符器。脑子里闪过初代织女留在乾坤袖深处的那句咒语:“丝不缚心,魂归其所。”七个字,专克寄生类邪祟,前提是得让符与织物共鸣。
可怎么画?怎么近身?
他盯着苏曼曼的动作。她抬手,黑丝成刃;他侧身,岩石炸裂。她踏步前冲,霓裳舞步暗合奇门方位,每一招都预判了他的退路。这不是战斗,是围猎。
但他注意到了节奏之外的破绽——每次她发力时,左腿总会轻微震颤一下,像是体内有东西在挣扎着不让这具身体完全沦陷。
花自谦笑了下,嘴角扯出血痕。
“行啊,老相好,咱玩个狠的。”
他故意放慢动作,右脚拖地后撤,露出空门。果然,黑丝如毒蛇般缠上手腕,顺势就要绞断筋骨。就在那一瞬,他反手一拧,用尽力气将点妆笔划过她的眉心。
血符成形,只有一道竖线,却骤然亮起金光。
苏曼曼浑身剧震,双腿猛然弯曲,像是被无形锁链拉扯。腿环上的逆生牡丹开始发烫,纹路由黑转灰,又泛出一丝微弱的金芒。
“丝不缚心——”花自谦高声念出第一句,声音穿透星域虚空。
轰!
一道银色波纹从眉心符印扩散,顺着黑丝反向蔓延,直抵腿环核心。苏曼曼张口,发出两道声音:一声尖利嘶吼,“你懂什么因果!”另一声微弱颤抖,“快……斩断它!”
花自谦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一把将点妆笔插进自己掌心,痛感让他瞬间清醒。鲜血顺着笔杆流入符文,金光暴涨,化作锁链状光芒钻入她天灵盖。
她整个人腾空而起,黑丝如沸水翻滚,四肢扭曲抽搐。一只由丝线凝成的手从她口中缓缓伸出,接着是脸——白莲儿的残识被硬生生抽出,五官扭曲,满是不甘。
“你以为……这就完了?”那张脸狞笑,“三世因果,命定相缠,你们逃不掉的!”
话音未落,金光锁链猛然收紧,轰然炸裂。残识化作黑烟四散,只留下一缕银丝,在虚空中飘了几秒,随即被星风吹走。
苏曼曼软倒在地,呼吸微弱。花自谦踉跄上前,单膝跪下扶住她肩膀。她的腿环恢复了正常流转,牡丹纹安静下来,黑丝虽黯淡,却依旧贴合肌肤,像是终于认回了主人。
“醒了吗?”他低声问。
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眼神从涣散到聚焦,终于落在他脸上。
“你……流了好多血。”她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小意思。”他咧嘴一笑,结果牵动颈侧伤口,疼得倒吸凉气,“比明朝那次轻多了。那时候我背上十八个窟窿,还能跟你开玩笑说战甲结实。”
她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
“别说话。”他按住她肩膀,“先缓会儿。”
她没听,反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环,指尖抚过那朵牡丹。“刚才……我在里面。我能感觉到她在动我的手,走我的步,但我不甘心。我就一直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过,”她抬头看他,眼里有点倔,“并蒂莲不是为了共生,是为了互杀。”
花自谦怔了下,随即笑出声:“对,你设计稿里画那么多并蒂莲,就是为了找个对手。现在你赢了。”
她也笑了,虽然苍白,但是真的笑了。
两人靠着星岩坐着,四周寂静。远处星盘裂隙仍在缓缓蠕动,能量波动未平。这场战斗还没结束,但他们暂时活了下来。
花自谦低头看着手中断裂的点妆笔,轻轻叹了口气:“祖传法宝,就这么废了。”
“你还留着乾坤袖呢。”苏曼曼靠着他肩膀,声音渐弱,“等它恢复就行。”
“那玩意儿现在跟死了一样。”他摇头,“估计得睡几天。”
她没再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搭在他受伤的左臂上。指尖微热,一缕极细的金丝从她指间溢出,沿着伤口边缘游走。那是织霞手的本能修复,耗的是她的寿元。
“别浪费。”他抓住她手腕,“你不差这点时间。”
“可你差。”她反手扣住他手掌,“我不想下次再被人抢走身体,然后亲手杀了你。”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等我养好了,咱们一块把账算清。”
就在这时,前方虚空突然震动。
那缕被吹散的银丝并未消失,而是悬浮在星盘碎片之间,缓缓旋转。周围的碎片开始聚合,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逐渐拼凑成一个人形轮廓。
轮廓模糊,但能看出是女性身形,双臂交叠于胸前,长发披散,脚下延伸出无数黑丝根须,扎进星核深处。
苏曼曼猛地坐直:“她没彻底死。”
“我知道。”花自谦撑地站起,挡在她前面,“但她也没完全活。”
那人形缓缓抬头,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流动的银光。
“你们毁了我的形,可你们忘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平静却不带一丝人气,“星盘本就是我,我即是执念本身。”
花自谦冷笑:“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送鬼上路了。”
那人形微微歪头,似在打量他们。
然后,它抬起一只手,掌心浮现一枚小小的骨血金针——和花自谦刚才用的那根一模一样。
“你说它是钥匙。”它轻声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它也是锁?”